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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前身(2 / 2)

又是当着姚栩的面,岂能轻易反悔?

但是姚栩这欺君之罪分明是板上钉钉,怎能装作不知?

皇上脑子里一会一个想头,来回地打转,一直转到快就寝的时候。

宫人放下幔帐来,他阖上眼,勉强了一会又忍不住重新睁开。

帐子顶上黑乎乎的,好似歇着一大朵云雾,视线所及处尽是昏昏沉沉的,看着叫人迷惘。他目光空洞洞地朝上盯着,登基十年,甚少遇到像这样迟迟难下决断的处境。

薛放自诩雷厉风行,便是不能立刻解决的事务,也要先立下个期限和章程,总不致一直拖延下去。

三日?五日?还是十日?

黑洞洞的云雾逐渐漫下来,他眼皮也越来越沉,心中却有预感随着困意愈发强烈:此事若要下定论,须得先见姚栩一面。

翌日休沐辍朝,薛放也乐得清闲,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

他歪枕一只胳膊,卧在被里直打哈欠,睡眼惺忪间听到隐约而细碎的脚步声,便撑身坐起来,叫人进来回话。

戴春风听他嗓音有些哑,从次间端了茶水来,一面服侍薛放漱口润喉,一面觑着他脸色,战战兢兢地回禀道:“姚学士府上挂了引魂幡。”

看来终是留不住。他闻言嗟叹,“你去一趟,传朕口谕,准姚岚十日后再离京赴任。”

等薛放再见到姚栩,已是几日后的经筵。

姚家五姑娘未出阁就病逝,丧礼自是不宜大肆铺张。李代桃僵更要掩人耳目,故而姚家直接闭门谢客,婉拒吊唁,一家人静悄悄地办完了丧事。

姚家有意不声张,但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风声走漏想拦也拦不住。

月仙只管木愣愣地站着,眼睫垂下来,把同僚们探究的视线一股脑地档在外面,幸好大家也都很识趣,没人上赶着来搭腔。

唯何良同叶颀走到她身边,一左一右轻轻拍她肩膀,月仙默默点头回应,彼此相熟的朋友,这种时候不需要说任何场面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撩袍,跪,膝行,展书。

这套流程,从昭兴六年至今,早已烂熟于心。

除此之外,她烂熟于心的还有另一件事:御案对面的皇上,目光此刻一定会落在自己身上。

皇上确实在看她,如果说以往还顾及着群臣,只是悄悄地打量,那么这一次,他根本是明目张胆地直接盯着她看。

人还是以前的模样,眼含愁,眉头蹙。可一旦想起这身官袍之下,是个姑娘家,一切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他安然端坐着,目光迎她一路膝行而来,心却狠狠地揪起来,竟是开始担忧,只铺一层地毯,是不是不够厚?她在家做惯了小姐闺秀,如今每旬逢经筵就要来回跪行,膝盖会不会痛?

这厢皇上满心惦记着她的膝盖,甚至开始犹豫,要不干脆别再让姚栩担任展书官了。

“臣不要紧,您专心听讲经吧。”

薛放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姚栩明明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有抬过一下。

她为什么会知道,他在看她?

他像是做了错事被抓个正着,偏又不肯依言收回视线,直到看见她为难地抿紧了唇,才怏怏松口,“朕知道了。”

皇上嘴上答应得爽快,实则仍在胡思乱想。王顺和邱慎思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圣上无心听讲,他们还是识相一点,尽快散了这经筵才好。

王顺今日主讲五经,他素来嘴皮子利索,这会更是连停下来喘气的功夫都恨不得省了去。

邱慎思陪他往左顺门走,无奈打趣道:“虽说皇上不耐烦,但你何至于念得那么快?”

王顺掖着袖子苦笑,“您那是没看见皇上的眼神,就差从我身上剜块肉下来了。”

翰林学士赶紧抬袖掩口,“噤声,慎言!你焉知皇上不是另有要事?”

还真叫他说中了,方才朝着王顺猛甩眼刀的皇上,正坐在文华殿的梢间里,对着姚栩支支吾吾。

薛放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姚栩女扮男装欺君,可是两人一对上,气短势弱的人居然是他。

月仙这边呢,本以为皇上要因姚家新丧稍加安慰,没想到皇上踌躇好半天,才问她:“姚卿跪行展书,膝盖可有不舒服?若是觉得不适,朕,朕……”

他说到最后莫名沮丧起来,后半句话卡在喉咙,不愿意再往下说,干脆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依稀记得皇上以前也这样问过,月仙困惑地摇摇头,“臣无碍的。”

又小心翼翼地追问,“可是臣做错了什么?”

薛放长舒一口气,“没有,姚卿展书,甚合朕心。”

他努力往下压着将将翘起的嘴角,经筵冗长乏味,若是没有姚栩在案前展书,那可就太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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