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气神都带走了一半。病好之后她虽还是闲来无事时坐在轩中,看着花海,看看谷中的弟子。
但任凭谁都有所预感,梁知音时日无多了。
这几日,在外远游的弟子都陆续回到了谷中,而原本留守的师姐妹也都大门不出,推辞了所有的邀约。不为其他,只为多陪伴年迈的师尊,度过最后一段美好的时光。
林弃霜跪在梁知音床前,握着她的手:“师尊……”
幽谷七梅之一、心思缜密生杀果断的“天元星”此刻竟难得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她像是幼时学艺期间,对着师尊一遍一遍地保证:“天香谷会好好的,我会照顾好师姐妹们。”
“我不是想说这个……”梁知音拍了拍她的手,气若游丝。
“弃霜,你如今过得好吗?”
弥留之际,她的眼神依旧是宽容慈爱的,只是或许还有一些遗憾。
林弃霜下意识攥紧了手指:“……我过得很好。”
回过神来,她对自己的师尊说:“我喜欢待在天香谷,与师姐妹们一道,为她们谋划。”
窗外,如今天香谷中正是繁花似锦,如此宁静安逸,师姐妹们各得其乐,有多少是出于梁知音的庇佑,又有多少是林弃霜的努力经营呢?
林弃霜几乎是一字一顿,认真道:“这样的生活,正是我想要的。”
当年她立誓终身不嫁,不是一时之气,也不是因为白云轩的叛走,时至今日乃是深思熟虑过的决定。
女子一生未必要嫁人才是幸福,她们也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喜爱的生活。
而无论如何选择,都理应被人敬慕,不可轻辱。
天香谷的宗旨便是如此。
守护这里,也是林弃霜的愿望。
对于林弃霜的决定,梁知音只是慈爱地笑道:“那便很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微不可闻。她的目光渐渐放空,盯着床上的帷帐好似陷入了什么回忆,唇边露出了微笑,恍若回到了少女时期。
“师尊……师尊……”林弃霜一连唤了好几声。
梁知音没有应她。
或许是午后的风有点凉了,林弃霜将师尊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被子里,再细心地将被子掖好。
过了一会儿,她从房中走出来,似是望着窗外景色恍惚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放下了门帘。
唐青铃轻手轻脚地走入了房间。
昔日性情活泼的“飞灵伞”如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手里捧着一碗尚带余温的桂圆莲子汤。
她见了林弃霜走过来,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说:“师姐,宇文师姐将甜汤熬好了,让我送过来,就放在这里晾一下。”
唐青铃皱了皱脸,带了些小苦恼:“等师尊什么醒了,让她喝一点吧,多少也要喝一点东西啊。”这几日梁知音茶饭不思,饮食甚少,令包括她在内的许多弟子都很是担忧。
这次林弃霜定定地看向她,待她说完才僵着脸缓缓道:“师尊走了。”
唐青铃一时没听清,呆呆地回望她:“……什么?”
“师尊她……过世了。”
唐青铃瞪大了眼睛,带着不可置信。
她甚至松开了手。手里的瓷碗就直直砸到她脚边发出了一声脆响,四分五裂,里面的甜汤也撒了一地。
林弃霜看向周围的师姐妹们。
白鹭洲的眼睛红了;左梁雨将身转了过去偷偷抹眼泪;谢巧樱用手捂着脸,蹲下来,像是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小声的啜泣。
而她的这个动作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房间里纷纷响起了哭声,年纪较小的几个师妹更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梁知音是含着笑走的,八十九岁,无疾而终。
她一生桃李满天下,走的时候膝下几个弟子都围绕在身侧,并不孤单。
或许她会想起桑柴子,想起天香谷的花海,想起自己平静又波澜壮阔的一生,所以临走时嘴边才会噙着一抹笑。
纵有遗憾,也算圆满。
次年东越春暖花开之时,林弃霜继任谷主之位,天香花会如期举行,向八荒广发请柬。
苏栾再踏入天香谷时显得十分惊讶。
她揉了揉眼睛道:“我记得上次来时见这边架子塌了一片,旁边的青砖被火烧过,万蝶坪的花田被踩踏得厉害,七色海遍地都是碎石……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经恢复到让人看不出来了么?”
“好多人啊!哎,怎么来了那么多江湖人?”
江叙倒不是第一次来,他很习惯地向苏栾解释:“这天香花会,不但是天香谷的盛事,还是全江湖的盛事。”
“我以前和江山师兄他们来过一次,那时可比现在还热闹。”
“你来过?”苏栾一挑眉,将手搭在他肩上兴致勃勃地说,“那你倒说说看,你是喜欢天香谷的歌舞?还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