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郊外,春燕衔泥,草色渐青。
和煦春风中,夹杂着泥土的芳香,又沾染了几分湿气。若是迎风而立,不仅通体舒畅,还能细细品味个中诗意。
官道上,有一马车徐徐而行,帘子均为素荷色,车顶边沿垂下的绿穗子和郊外的春景相得益彰,分外契合。
只见一只素手轻挽起帘子一角,随即露出一张桃花面来,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说服了自家爹爹,前往寒露山的沈婧檀。
“小姐,你可是累了?要不要让韩平他们停下来,我们歇一歇?”
同坐在马车内的阿冉见沈婧檀掀开帘子透气,会错了意,如此问道。
沈婧檀摇了摇头,双目望着不远处云烟缭绕的寒露山,微微一笑。
“不必,又不是没有出过远门,这一路都在官道上,并不算颠簸。尽早见到那人,把事情定下来,我才能安心。”
说罢,她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丝凝重。
不知道为何,仅凭陆伯伯对那位流落在外的陆公子描述,她心底对此次之行隐隐地生出了些许不安来,总感觉这位陆公子没那么好说服。
谈生意,讲究的是你来我往,各取所需。可这次登门,她先把底牌亮了,却不知对方真正想要什么,实在是棋差一着,如今只能随机应变了。
寒露山的小木屋旁,一名身穿粗布衣衫、身形清瘦的男子正赤着双脚,躬着身在菜圃里除草。
他干活极为细致,动作十分熟练,不一会儿就把一片的杂草都除了干净。
没了杂草,一排排小菜苗像是挺直了腰杆一般,颇有朝气,虽尚且只有短短一茬,却鲜绿水灵,足以证明主人平日的勤劳。
光看这些,可知男子是干惯了地里活的好手,但他挽起袖子露出来的手臂和扎在泥土中的足却白得不像庄稼人。
尤其是在深色土壤的衬托下,更显苍白,透着一丝病态,全不似同等年纪的青年人健康有活力。
“嘿,抓住它,快点快点!”
“快点!别让它跑了,抓住它!”
陆知淮听见声响,一抬起头,就见一团灰色的东西快速朝自己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因为躲闪不及,直接被撞得身体失衡,倒在了地里。
“呀,小姐,兔子跑得没影了…”
直到姑娘家糯糯的声音传来,陆知淮这才反应过来,起身时一身早已脏污不堪。
昨日刚下了一场雨,地里湿得厉害,这一摔,身上、脸上都挂了不少泥,着实狼狈。
他看着眼前穿戴鲜妍、一心只惦记着野兔的小姑娘,眼光冷冷,嘴角微抿,有些不悦。
“阿冉,你怎么跑这么快,这丛林里荆棘多,你又不熟路,没伤着吧?”
沈婧檀带着人匆忙赶来,拉过阿冉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安心。
都怪自己,方才在树下休息时对偶然撞见的野兔起了兴趣。
阿冉一向以她的喜好为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的地方竟然一个人跑这么远,幸好没遇到什么危险。
她正松了一口气,却感受到有一束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寒星目。
虽然这双目的主人完整面容藏匿在脏污之后,并没什么表情,但沈婧檀却能隐隐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冷意。
听完阿冉说了前因后果,又看了一眼菜圃里被压倒的菜苗,沈婧檀瞬间会意,连忙放软了语气向陆知淮道歉。
她虽然不曾亲自劳作,却也见过佃农精耕细作,知道粮食对庄稼人是如何珍贵。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我家丫头她不是有意的。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
“不必了。”
陆知淮知道她后面要说些什么,言简意赅地回绝了,情绪稍稍缓和了些,移开了目光,转身,作势要进屋。
阿冉见状一脸疑惑,不明白他为何拒绝,正欲出言劝说对方接受自家小姐好意,却被沈婧檀及时用眼神暗示制止了。
身披浅粉色披帛的女子亭亭玉立,打量着小木屋附近,缓缓地朝陆知淮走近。
若是方才,她还拿不准这人的身份。
但通过刚刚一番简短的对话,又想起之前老樵夫的指路之言,沈婧檀心中已然知晓,眼前人正是自己此行要寻的陆公子。
她没有选择开门见山,反而迂回地绕了一个弯,声音浅浅地问道:“敢问公子可知陆知淮,陆公子所居何处?”
果不其然,已经背过身的男子听到这话,身形一顿,短暂的僵硬过后,才回过头道:“我就是。”
他回答完,似是想起什么,眼中突然多了些复杂的情绪,看沈婧檀的目光亦变得奇特起来,像是带着试探般地问道:“姑娘,是陆府的人?”
沈婧檀几乎是瞬间就懂得他目光里的试探,连忙摇头微笑道:“不是,我姓沈,是沈府沈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