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很不确定,若是知晓了她的处境,娘亲爹爹是否会为了她而有所反应?
可她所处的这个小小的院子,门前院后守卫得铁桶一般,她就像尚在闺中时,养在廊沿下的金丝雀,关在笼子里,怎么都飞不了天。
又一年之后的某个狂风暴雨夜,刘青抱着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沉着眉眼,语含胁迫地告诉沈玉娇:“这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麟儿。”
沈玉娇怔怔地望着那个婴儿,清醒地意识到,从她披上红盖头踏入他刘府的那一瞬间......不,是她的一生,就只是个任人摆布的稻草人罢了。
骆音神色如常,心中觉得沈玉娇也太能忍了,这都不疯?
不忍还能怎么办,她连决定自己什么时候死去的权利都没有,他们根本就没把她当做一个人看待。
她的父母至少还肯演场戏来愚弄自己,而刘家,却是这样地残忍而直白,他们甚至不允许她发出任何质问和疑惑。
“你应该清楚,你并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是沈玉娇名义上的夫君低声在她耳边说的话。
终究她是从无人在意的牢笼里,被推向了另一方更残酷的囚笼。
沈玉娇有时候忍不住会产生“啊,幸而从前还算作自由过”的自欺欺人的想法。
她看着房中对立的两个华贵雍容的妇人,莫名笑出了声,她问骆音:“你看我娘,可笑不可笑?”
骆音看了沈玉娇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转头专心看戏。
唐万苓正不可置信地瞪着秦韵,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间挤出一句:“不可能!怎么会?”
看着秦韵嘴角戏谑的笑,唐万苓怒火中烧。
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被家中老奴扶着,缓了一会儿,才仰天大笑一声:“哈!没想到我唐万苓终日打雁,却中了你刘家的算计,成了那瓮中的鳖。”
“你早该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界上,不是只你唐万苓有所图谋,谋事必成。”
秦韵眯着眼,非要除了心头的一口恶气,“你最大的错不是自负,而是愚蠢地以为所有人都比你蠢,就活该被你一人踩在脚下算计到死。”
唐万苓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她咬着牙,不再打算跟秦韵虚与委蛇,重重地挥了挥袖,沉声道:“即使如此,沈刘两家,也算是两清了。”
已然撕破了脸皮,秦韵也没了跟她扯嘴皮子的心思,茶盏一盖,语带威胁:“想走?当我刘府的门槛那么好踏!”
唐万苓也没想走:“你待如何?”
秦韵直起身子:“呵,逾距闯入我府门的是你——沈氏主母!”
扯到两方夫家的姓氏,看来是非要论个高低了。
果然就听秦韵指着尸骨未寒,被扔在冰凉的地板上,连一席白布都没得盖的尸体,再道:“讣告还未出,你便巴巴地跑来闹腾,说你是为了一颗弃子来讨公道,问问我家的阿黄,你猜它是信还是不信。”
阿黄是刘青养在前院的,三餐只食新鲜生肉的大狼狗。
唐万苓皱眉,沈玉娇确实是自己推出来替沈芳顶装的备胎,但她事先并不知道刘氏内宅的阴私。
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心中闪过一丝愧疚,眼神示意从沈家跟着来的李嬷嬷。
李嬷嬷收到暗示,默不作声地半跪在地上,对着沈玉娇收殓了一半还未完成的尸体,轻声告了一声罪,接手再次收殓了起来。
唐万苓对沈玉娇少得可怜的一点母爱,如此便得到了满足。她转身寻了张空椅,便坐在了秦韵的对面。
再抬头便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那个运筹帷幄的沈氏主母,就像方才嘶声哭喊和翻脸无情的妇人不是她一般,此刻她的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神情从容镇定,精致的眉眼往上一扬。
她说:“说吧,亲家母这次想从我沈氏这边得到些什么?”这就又称呼上亲家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秦韵嗤笑:“可真逗!貌似今日急得方寸大乱的,是你吧?”
否则不会一得到消息,一点准备没有,贸贸然就闯了过来,让她赢得那么容易。
唐万苓没有心情再与她逞口舌之快,既然对方不先亮牌,那就换她开门见山。
“我要你刘氏的寻聆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