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娇的一生,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沉闷而无趣占了大半生。
未出阁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深宅大院里活的就像个透明人一般,偶尔其他姐妹婶娘需要有个斗嘴的筏子了,被推出来现眼的受气包,无例外总是沈玉娇。
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被所有人无视的存在,只能缩在角落里默默地出神发呆。
人生中最受瞩目和活跃的一天,是她出嫁的那日。
十里红妆为她铺就,丝竹管乐为她奏响,一府的人,为了她的婚事,都在忙碌奔走。
沈玉娇在这一天,成了谁都无法无视和轻慢的主人公。
婚后的生活,于沈玉娇而言,不过是从一座没那么自在自如的深宅,搬进了另一座更深不见底的宅邸,从此彻底地失去了自由。
骆音摇了摇头,觉得沈玉娇的一生,可用三个字来形容概括:好欺负!
一家人欺负完了,换了一个地儿,还是继续挨欺负。
这不,婚后不足三年,就香消玉殒了,可连死后,都还不得安宁。
……
“玉娇,娘的儿啊!”
唐万苓涕泪横流,怀中抱着一脸惨白,已然了无生息的沈玉娇,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在她的侧首,雍容贵气的刘氏主母眼睑一耷拉,身边的老嬷嬷立刻会意,退后一步,抬手轻轻挥了挥。
起先忙着布设灵堂,却被唐万苓的突然闯入而愣怔在场的奴仆们,收到老嬷嬷的示意,立马丢下手中的活计,井然有序地快速退了出去。
老嬷嬷关上门,对着刘氏主母点了点头。
后者坐到了堂内的官椅上,漫不经心地瞭了唐万苓一眼。
忽而嗤道:“装什么装,还挺情真意切的哟。”
她前脚刚让人挂上白帆,唐万苓后脚就冲进了她刘氏的府门,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坐在房梁上看戏的骆音,对着唐万苓怀中的沈玉娇,慢悠悠地说:“她的眼泪是真的。”
“悲伤也是。”
却不是为了她沈玉娇。
唐万苓怀中,一脸色惨白的沈玉娇突然睁开了眼睛,机械的抬起头。
从记事起,及至她死前,都不曾记得母亲如此亲密地抱过她。
她甚至怀疑,在她刚刚出生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唐万苓抱过她几次?亦或者,从没有过。
沈玉娇望着头顶上方的唐万苓,想要挪动自己伸出手环抱住她,却是做不到。
唐万苓伸出染着樱红丹蔻的食指,粗声喝斥高高在上的刘氏主母:“秦韵你个毒妇,害死了我儿!”
“哼。”
秦韵轻蔑地扫了唐万苓一眼,“说得好像费尽心机,专门改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送上我府门的,不是你唐万苓似的。”
她的眼锋陡然狠厉,瞪着一双丹凤眼:“若非我儿灵醒,发现得早,今日丧命的就不是她沈玉娇,而是我家子越了!”
子越乃刘青的字,他便是沈玉娇代嫁的夫婿。
“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是自个儿上门来了,竟还敢信口雌黄、倒打一耙!”
秦韵神情倨傲,懒懒地斜倚在官椅里,忽而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该庆幸我家老爷仁慈大度才是。”她嘴角嗪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唐万苓。
“别演了,看着可埋汰。”
唐万苓心中暗骂沈玉娇无用,竟是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守不住,死了也害她被人捏了把柄!
既是如此,她也不装了,干脆利落地扔掉怀中的尸体。
尸体僵硬,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唐万苓站起身,接过身边老奴递过来的帕子,慢慢地将脸上的泪痕压干,随手将帕子往地上一丢,怔怔好盖在被她丢弃的尸体的脸上。
“你别忘了,娇娘可生了个儿子。”
秦韵捂着嘴轻笑:“你这就不晓得了吧,那孩子可跟你女儿无一丝半点的干系。”
被无情抛弃的沈玉娇,叹了口气,从僵硬的尸体头顶飘出一缕白眼,飘飘然飞到了骆音的身边。
见骆音挑眉看着自己,脑海中模模糊糊还有那个孩子的印象,她苦笑一声:“确实非我亲生。”只是挂名记作她的嫡长子而已。
婚后刘青从未碰过她一根头发,甚至大婚之夜都未有出现,连交杯酒都没喝,丢下她就走。
三朝回门之后,她在后院四四方方的天地,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动的范围仅限自己被分到的小院子。
三个月后,沈玉娇突然被告知自己已是身怀六甲,她荒唐地看着站在庭院里的刘青,隐隐约约觉着自己这是被骗婚了。
可人在屋檐下,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娘家求助。
是的,沈玉娇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