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他的问题上暗自腹诽,自嘲道:能好吗。
门口突然噌进个瘦影,小太监跪地扣头,冒冒失失道:“大汗,公主。”
“怎么了?”拓跋旻明显不爽。
小太监头抬起来,脸和话都是拧巴的:“苏先生……”
萧徽柔的神经连带着躯体立刻提拨起来,扯成一根绷紧的琴弦,像被义甲划过,咚得一响。
小太监说的脸囧成苦瓜藤般:“苏有平先生,他一来就跪在外面,小的怎劝他都不肯起!”
萧徽柔激动道:“先生!”
她立马注意到自己的反应不对,顺着刚才那声劲,转头质问拓跋旻想着圆场道:“先生在这里?”
拓跋旻半阖眼垂审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就像对着扇铜镜,藏在彼此的眼中,谁都看不透。
殿外的大门打开,天地一色灰白,视野瞰阔无边无垠,浓云看似淡淡风轻,嗖嗖凉薄地扫过各色神情的面颊,萧徽柔顿时焦眉,脚像被无形的力量摁在原地,拓跋旻官黄色的大袖衫裹风鼓起,袖角狂飘,带过她的长裙。
苏峋脊骨挺直,跽跪在地,头戴进贤冠,一身白雁绣纹的红袍,束腰黑戴佩书刀,从头到尾上上下下皆是大梁的朝服,而且还是他以前的四品官袍。
隔着百阶踏跺,拓跋旻站在高处,头戴的通天冠饰金博山向前倾斜,居高临下道:“先生这是做何!”
苏峋声如洪钟,几字半顿,声声泣天喊地:“今日,下官只是大梁的臣子,前朝遗老!非师非长!下官垦请大汗,不要为了一时蒙蔽而弃万千宗卷于火海!大汗要征这天下,下官无力挽回,国灭,臣子不能独善其身!臣护不下君王,是为不忠,保不下古籍,是为不义!这命不要也罢!下官。死不足惜。但,有的东西不能和着人一样,说没就没呀——”
最后一句他掷地有声:“下官求请大汗迟兵暂缓,莫要重蹈始皇焚书给后世遗留的悲剧啊!”
拓跋旻提高喉咙道:“文书殿又不是孤要烧!萧禅他以籍相胁!这种小人,有什么资格做君王!何能与始皇相提并论!”
苏峋高亢道:“大汗起兵,胜负已定,成王败寇,置无数百姓水生火热,大梁子民势必颠沛流离,眼下连汉氏祖上基业都将毁于一旦。下官非贪生怕死的腐儒!下官要与大梁社稷共存亡!下官在他乡之地活着,就是降了!替大梁降了啊!”
拓跋旻:“朕从未苛待先生!”
“但下官始终是大梁的臣子!”苏峋深吸了口气,“不能忘了大梁的父老妻儿!不愿效忠新朝,背着他们的苦难,逍遥快活!”
那日萧徽柔其实是不解的,既然先生能入宫,有宫里的人接应,又为何不直接报个信让她届时到天安殿再告知?不就没必要冒险私下相见,然后把李保贵这种无辜的人搭进来了吗?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
先生心里装的是整个大梁,国灭君亡,他绝不会因捡了条命,就换主讨活法。
他是在告诉她。
她是大梁的公主,她不能有一刻忘了自己是谁,落叶归根。
句句,肺腑之言,在说给天听!说给世人听!说给她萧徽柔听!
拓跋旻是没有任何要退步而言的意思的,不过他心中也有所不定,未知将要如何收场。
“先生知理,更该明理才对,天下分分合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朕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更该助朕一臂之力,这样才不会有更多的黎明百姓颠沛流离!”
苏峋望着天安殿的瓦顶,双手扣住头上的进贤冠,缓缓取下,垂了垂头,平放在膝前。
萧徽柔见状不对。
她嘴边挂着的话,欲出又止,不知如何说出口,她压根想不到自己可以劝他什么。
这股无形的力定住的不只有她的脚,悄然锁住了她全身。
“来人!”拓跋旻清了清嗓。
齿间一声厉喝:“臣唯有一死!”
当机他两袖撇开,拨下了腰间的书刀,挥手洞刺进心脏,乌黑的血像熬稠的糖糊从他五指缝间渗出,等拥上的禁卫刹到他脚边时,人倒在了地上。
拓跋旻僵持在原地,甚至不敢看一眼旁边的萧徽柔,知道苏峋今日偏激,但没想是抱着赴死的决心来的。
萧徽柔手攀上拓跋旻的臂膀,软抓住他,颤着嗓道:“怎么就不能早些放先生离开呢?”
为什么,那日一别,竟是成了诉肠临终遗言,对她交待后事呢!
“为什么!?”
槐树下起了雪,花绒谢了一地。
——都说秋天的风会挂乱伤痛,哀悼着人远去。
多少次,
我在梦里醒来,听听那阵雨。
天如酒后大醉,骤染得整片泣泪,劈劈啪啪地弧泼倾泄地面,歇斯底里,声声入耳。
这是先生给她上的最后一堂课。
“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