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天微凉。
有的人眼前却是片没有尽头的黑黢黢的夜。
萧徽柔从榻上猛坐起,指尖挣狞地钳进垫褥像能绞出个洞,鼻息喘得急促,后背里衣贴粘着肌肤,整个人汗湿淋漓。不知缓了多久,她脑袋混沌地抬起,眸中涣散,晃晃盯着窗口缝隙,那被风引得共振的鬼笑声。
再转眼,有抹青色的身影进来了。
轻手轻脚,萧徽柔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她脚下地,金桃正好走上前。
萧徽柔一把拉起金桃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撕扯地风声是白骨坑里传来的哭嚎,无助疾呼:“我看见兄长了,金桃,我看到了好多尸颏,好多,好多,都是大梁的将士!兄长就在里面,他被贼子砍了脑袋,尸寒无首……我还看见了少将军,他在河对岸,我……我和他说不上话,他浑身都是血,都是伤,他让我回去……还有……还有……”
“好多人,一个个倒在我面前,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她想说的太多,一时太重,回不去了。
梦里的场景甚至不是场告别,无论认识的,面熟的,陌生的面孔,都是场悲离的重现。
她喘不上话,咽哑地念啕着。
金桃眸子里两行浊泪涕泗,环手紧抱着她的脑袋,埋在怀中,她哭得急促,无助。
她的亲人朋友怎么突然来找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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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香炉里升的半萦香篆,眼看着细末了影,金桃执盖掀开重点上香拓,烟从孔隙中再弯弯袅袅浮起,她悠悠走到门前,向萧徽柔提醒道:巳时了。
萧徽柔轻点了下头。
她面色不佳,梳妆时刻意涂了点胭脂,晕得脸上看起来像朵粉嫩的芙蕖,金桃提起桌上陶红色的懿盒,早已命人备好了酥饼。
院前的下人眼巴巴地瞅着她们出了永安宫,除了福身请安,谁都不敢再吱问一句。
天安殿前的小太监,年方二八,应该是才入宫不久却被按进了这个殿前公公的烫屁1股座上,见到她时,眼珠子都直了,激动地脚踩风火轮般蹿进去报信,人出来时对她嘻笑着恭迎道:
“公主里面请。”
萧徽柔拿着懿盒,点头交礼,款款入殿。
她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些,步子顿挫,突地木然触槛停住,迟疑不决。
想着若跨了过去应该就会见到他了。
……
也不知阒寂多久。
里边传出慢不经心的沙哑声:“怎么?来都来了?还不愿进?”
萧徽柔呼吸一凝,呆泄间索性侧身挪了进去。
里头焚的香和着砚台中磨糊的松烟墨散出股刺鼻的气味,闻起来竟有安神的效益。
拓跋旻慵散地坐靠着禅椅,腰前与案板平齐,眉眼间有股掀不去的阴郁,视线牢牢锁着她。
萧徽柔不寒而栗,更加不适的打起退堂鼓。
椅子背托低矮,拓跋旻肱肘搁在扶手上,转弄着扳指,声音骤然一冷,道:“过来。”
萧徽柔心中默唉了口气,老实地跪坐到蒲团上,将懿盒放置案板,人倚偎在他身旁,面无表情地低垂着头。
拓跋旻看她真是越发奇了怪。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皱眉敛眸间:“怎么很不情愿?”
“没有。”萧徽柔自己都没察觉自个身子本能地缩了下。
拓跋旻继儿再问:“怎么想到来找朕?心不甘情不愿,何必为难你自己。”
“没有。”
随之,拓跋旻看着她发顶陷愁了神,萧徽柔始终没肯直面他的脸,垂颈噤若寒蝉,背脊不经意间悄悄弯耸,身侧的人突然笑颤了一下。
一股子寒意从后颈领口贯进。
像是无奈的:
“柔儿啊,你要演像点。”
活音尚存,萧徽柔心里疙瘩了一下,昂面侧看过去。
拓跋旻以副倨傲之态俯视着她。
对于这句空穴来风的话,萧徽柔不免失措,明显冷脸道:“大汗什么意思?”
拓跋旻:“字面意思。”
“怕我不演了?”萧徽柔挺身,刚缩退的那股子气又重胀了回来,“大汗真是会说笑,您送了那么多人来关顾防我再被阿猫阿狗冲撞,也不见您影,这不得只好我自个找上门,来以表谢意。”
等她明里暗里咒完一通,拓跋旻挑指捏了捏她脸:“其实你可以直接把自己送来,反倒没必要置备这些走过场的东西。”
说时瞟了眼桌上的懿盒。
萧徽柔顺他视线,扭怩回头,暗拧眉抽身拨开距离。
“气色这么差?怎么不舒服吗?”
有这么差吗?萧徽柔心里嘀咕,没想到隔着胭脂水粉还能被他瞧见,转而淡然道:“我好的很。”
萧徽柔无所谓地望向进来时色泽黄褐花木禽戏的曲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