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海面上有隐隐约约的千军万马。看得不过瘾，我跑到最前面，还跳上渔船，窜上桅杆，却始终看不真切。
大家和我一样尽管看不清楚，却欢呼雀跃。不到一个时辰，海面上的人也不见了、马也不见了，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些来得晚的，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海边一大群人兴高采烈谈笑风生。
等我们回到海鲜店再去吃那海鲜时，那一座城里的每一条街每一个店，都是说海市幻影的人。
师父说他这一生也是第一次看到海市幻影，我运气特别好，第一次来登州，吃个海鲜就能看到。
那天的刀鱼、鲅鱼，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鱼都特别鲜美，叫人毕生难忘。”
我接着说：“在这登州城的长岛上，我们还看到了海里的另一种奇观。碧绿清澈的黄海与泥黄混浊的东海仿佛是一幅天然而成的画，两条河在河底慢慢互相融入，但只从河面上看，却仿佛毫不相干。就像，就像，”我眉飞色舞，仿佛那些海市那些海景近在眼前，可最终还是词穷，描绘不出自己当年所见的奇观。
他笑着接了我的话，文邹邹地说：“弯弯绕绕的绿色与同样弯弯绕绕的黄色并行，好似你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你，其实它们都知道，早晚要在一个河床上奔腾不息再一同汇入更大的江海，但就是要把我不服你的倔强泾渭分明地展现在河面。”
“明明是我亲眼所见，你倒说得比我活灵活现。”我很不服气，又递给他一杯热茶。
“虽未亲见，你已描绘得栩栩如生。我记得所读过的书中也曾有过这方面的记录。”
哟哟哟，怪不得。
“对了，听人说，你师父是个绝世高人，如何可以在你们河洛一待就是十多年？”
我被问住了，是啊，师父师娘为何在河洛能待那么久呢？是因为我吗？“师父没说，师娘也没说，我也没问过。”
“你师父功夫了得，教你可有甚特别心得？”他好奇地问。
“你这问题太大了，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这样吧，我把师父说的理也讲给你听听。师父常教导我说，比试的两个人若力量悬殊过大，弱的那方纵然能取巧，也不易全身而退，自然讲求损失越小越好。
而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就不同了，成败往往在一念间。抛开术本身的高下而言，计较的往往是道的心得。这么说吧，术能专攻，道却由心生，所以，常常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弟子往往各有所成，成就的高低多不在术而在道。”
他一下来了兴趣，腾得起身。我继续说：“术的累积和道有关，某一日悟了道，算厚积薄发。术的累积也和道无关，很多人一直都在悟道的路上却最终未必能得道。那一日，师父还对我说，”我学师父的样子比画。
“我说这些，你未必能懂。但现在的你，虽然不懂，却生来自有习武的天分，走在武道的路上。我也指点过许多人功夫，但太多人都着眼于功夫本身，所得甚少。而你，小小年纪，一点就通，仿佛身有道性，只需在术上累积。
自古都是悟术容易悟道难，前者可以通过日积月累，后者却讲求机缘巧合，你，小小的嫣然，就是那个机缘巧合之人。”
“高人的见解果然与别人不同。此理不仅可以用在武学上，就是世间事，也可触类旁通。怪不得，你教我射箭时所用之法就与别人不同，但效果更好。”他连连点头，“若有机会见到令师，一定好好讨教。”
“人人都说雪龙马最难的，其实最难的是让它认主。传说中的雪龙与你心意相通，又是如何做到的？”他又问。
“你倒是知道得多。”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不曾有分毫犹豫，“遇到雪龙马之前，我完全不懂如何驯马，是娘亲找了草原上专业的驯马人来，他们说遇到性子烈的好马，好的训官并不让人上马就骑。一旦马儿伤了人，让它落个妨主的坏名声，就误了这马。
我们儿时也曾叛逆暴躁，越聪明的娃越惹事，何况神奇的好马？先找草袋，装上四袋沉沉的泥土，左右搭着让它尽性儿跑，它摔脱不得，跑累了自然主动找你。先换掉两袋，减轻它的负重，再让它奔跑。再隔两日，再换掉两袋，直到它彻底认你，心甘情愿任你上马驱使。
此后你待它好，它便认你为主。马一旦认主倒比人强，是一生一世不变的，我和我的雪龙马就是这样开始的。”说起雪龙，我心花怒放，手舞足蹈。转而有些神伤，和它别了已近三月，不知它可惦记着我？
他怜爱地望着我，伸手捋了捋我的头发，嗔怪道：“平时倒是一个大人，这会儿，是个小孩。”我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缓缓地坐直了身子，轻轻地揉着我腕上的老茧，抬起来亲吻，“都是你从前吃过的这些苦，我才得以保全。”我一时呆住，他是这么想的，他能这么想。如梦初醒般，却同一个孩子似的，笑着笑着眼泪不争气地啪啪往下掉。
难以自抑低声抽泣。他用力抱住我，喃喃耳语：“傻姑娘，傻姑娘，我知道你有我了，你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