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腊月十六。奶奶的生日。奶奶要是还活着,该做八十大寿了。
最后一次见奶奶是在毕业前的那个寒假。那时候,奶奶中风已一年多了,加之村里另一位老人的过世,奶奶一直茶米不进、郁郁寡欢。回到家里,我给她洗头、按摩,陪她晒太阳、聊天,她老人家才有了笑容并吃些水果。奶奶对我说,她会努力地多活半年,那样就能看着我大学毕业。
并不能多陪奶奶,过完年我就返校了。那一天我起得特别早,到武汉赶火车。走之前,我到奶奶床前告别。隔着蚊帐,我轻轻说了句“走了”。奶奶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说了声“别说走”。说完这句,不一会儿,奶奶哭了,我也哭了。
等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的时候,奶奶已经下了床,披着衣服,拄着拐杖,扶着墙面,她硬是把我送到了大门口。寒风中,她又目送着我走了好远好远。直到我穿过了家门前的那条弄巷,我还听见妈妈大声安慰奶奶的声音。
开了春,天气一日暖似一日,原本以为奶奶的身体会慢慢好转,没想到反是一天差比一天。妈妈告诉我,说奶奶晚上总是噩梦不断,恐是离大去之期不远。正当我放心不下时,清明的前三天,家里人便来电话说奶奶已经不在了。姑姑看着她落的气,落气前,奶奶从垫子下摸出一个小荷包,让姑姑转交于我。那里面有一百多块钱,是奶奶毕生的积蓄。
仅仅只有三个月,我便毕业了。工作前我先回了一趟家,在奶奶坟前磕了几个响头,把我毕业的情况和她作了汇报。我相信,奶奶都会听到的。六十岁后,奶奶的耳朵就聋了起来,别人说话要贴近些才行;而我却不用,站得较远她也能听见。奶奶不用听我的声音而凭我的口型就能理解我的意思。
奶奶,其实并不是我的亲奶奶,其实与我之间毫无血缘关系。那时候条件艰苦,奶奶并没有生育,就把我父亲过继过来,做了他的儿子。说也奇怪,对这个“儿子”奶奶似乎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反而是对“儿子的儿子”甚是疼爱。
儿子不是亲儿子,但孙子却是“亲”孙子。这是我能总结到的,奶奶对我的爱。小时候,听邻居讲,在我五六岁已经上学的年级,奶奶还经常背着我村里四处转悠,逢人便说“这是我孙子,亲孙子!”
奶娘很爱干净,那时候虽然家里穷,但是奶奶总是将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奶奶也爱收集各种好看看的瓶瓶罐罐。印象中,奶奶的梳妆桌前拜访了很多五颜六色花瓶, 甚是好看!
奶奶迷信,认为照相会减阳寿,故而她老人家并没有留下任何照片。奶奶逝世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在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想想她的模样,因为我害怕无情的岁月会慢慢地把她的音容笑貌从我的脑海中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