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的一声轻鸣,他从一团迷茫中倏然清醒过来——
机舱里响起乘务长温柔的话语声: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我们的航班即将降落在申城机场二号航站楼,降落的时间是当地时间下午2:05分……感谢乘搭达美航空的航班,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旅程。
空姐正微笑地捡起他掉落地上的毛毯,询问他是否可以收起脚凳和床,而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那团迷雾中回过神来。
“天宇?”刘珍妮好奇地转向他。
刘珍妮长着一张典型的中美混血的脸:黑色大波浪的卷发、黑色眼珠,但前庭饱满、眼窝深陷,大大的眼睛涂着浓重的眼妆,睫毛长而翘,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一种无比野性与艳丽的美。一件枣红色的宽大毛衣,配着一条紧身牛仔裤,整个人呈现出年轻潇洒的奔放,连空姐都忍不住地多看了她两眼。
他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梦境中清醒过来,轻轻抚去额头的虚汗,朝她淡淡笑了一下。
她走过来,拉着他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吧,十几个小时,身体都快僵硬了!”她嘟着嘴自然而然地双手围着他的脖子,随即娇媚地问道:“说,刚才梦见谁了?” 她此刻笑容满面地看着旁边的他。她感到刚才那一刻他从梦中惊醒时不自觉地一颤。
楼天宇看着眼前那双甜蜜的眼睛,温和地笑了。
全球闻名的美资基金KC Capital大中华区总裁王启在去年圣诞公司年会时暴病身亡。业界着实沸沸扬扬了一阵。吊唁的吊唁,接班的接班,楼天宇算是两样都参与了,从年初起,他便走马上任。这次从纽约总部派驻申城,是KC Capital掌门人Steven Lau的意思,也是必然的结果:领导中国区业务,毕竟还是一张华人面孔更有契合感。楼天宇爽快答应。
Steven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他心知肚明——
为一个中国孤儿找到一个家,十五年前他发生车祸,他又找来美国顶尖的医疗团队为他治疗,康复后培养他去普林斯顿学经济,到KC Capital工作。当然,他也不负众望:对金融的敏感和极准的判断、出手迅速果断、对国际并购项目稳妥的拿捏。进团队短短5、6年而已,他已经是KC Capital最优秀的投资人之一了,Steven的财富在他的手里翻了近两倍,美国团队里的人几乎默认了他就是KC Capital将来的掌门人。他有时跟他的养父Charles Lou调侃:Steven好像更像他的父亲。
机场人头攒动,正是初春时节。第一次来到中国的刘珍妮兴奋无比,坐在车里不停地向外到处打量,面对申城林立的商务楼大呼:“华尔街那么破旧,这才像个金融城的样子嘛……”
楼天宇略有所思地转头向窗外望去:这一片天地,如此陌生。刘珍妮敏感地发现了他的沉默。
她知道,他的心中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她看着他的眼睛转向车外——他对中国这片土地难以释怀。这是他的根,但却不知根究竟在哪里。
电话在车内响起——
“楼总,鼎盛资本的人,马上要到了,我们的事情……”
“照原计划办,我对结果有信心。”楼天宇对打断他思绪的这个电话没有什么好心情,简单对付了一句便挂了。
“刚到就要去办公室啊?放个几天假倒个时差吧,这么多项目也不急在一时嘛……”
“安顿一下,看看周围。你先回去,知道你吃不惯中餐,晚上订了申江16号,给你接风。”他幽幽地说道。
刘珍妮冲他甜蜜地一笑,“那我也要去报到,反正我的事务所就在你的对面!”
她喜欢他永远对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他说话的口气像是给刘珍妮接风,而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也是第一天到达这个陌生的城市。尽管如此,似乎掌控这个城市与他而言也易如反掌。
助理王新望了望后视镜,说:“楼总,鼎盛资本的廖一凡,资料给您放在后面了。”
刘珍妮草草地翻阅了一下文件,递给他说道:“很优秀的一个人呢,申大金融系才子,还没毕业就跟着中国投资界的领军人物黎刚实习,后由他鼎力举荐,现在是鼎盛资本最年轻的董事总经理。过去的十年,是中国投资界的风云人物,有上百亿的项目的track record(过往业绩)……这个人,“刘珍妮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道:”你有办法搞得定吗?”
楼天宇朝她笑了笑,淡淡的回答显得胸有成竹。“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有种特质,越优秀的人越容易输在那里,”
“什么?”刘珍妮显露出好奇。
“贪婪。”
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妥在汇通大厦的门口。汇通大厦鼎立在申城江边不少极富殖民特色的楼宇中间,与汇丰银行大楼分立主干道两边,大厦47层是KC Capital的大中华区总部所在地。作为一家美资基金,它的业绩可谓是业界翘楚。而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