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司药可来了吗？”瑶光园同心殿中，丁香掀起层层落下的绢纱帷幕走到门前，神色焦急。
“呸，别提了。我差小宫女去请尤司药，好说歹说出去了，结果到了地方却被告知尤司药一直在宫正局那。我说要别的医女，她们又说不敢，我看是存心的！”
她身旁的彩云一脸愠色，狠狠向外啐了口。
“可我看娘娘已经有些发热了，不能再耽搁。”丁香思索片刻，说道，“娘娘就算被禁足，但下面宫人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甩脸色，定是太后授意。”
“我去告诉明妃，她应该会为娘娘去见陛下。”彩云唤来掌宫内侍路寿，准备和他一起去。
果然，冯道曦听过后满面怒容，轻呵道：“真是欺人太甚！”
她当即传来肩辇，带彩云两人速至万年安庆殿。
“陛下，臣妾失职，还请您降罪。”冯道曦福身一拜，低声言道，“是臣妾无能管好宫人，使贵妃发热生病而无人医治。”
“贵妃病了？”慕容澈放下御笔，遣彩云细细说来，“你们娘娘可有事，怎么生得病？”
彩云眼眶通红，声音清脆地讲出一大堆，末了跪在地上磕头：“奴婢斗胆妄言，您若真厌弃了娘娘，觉得她谋害皇嗣，给句痛快话就成，何必......”
“放肆。”慕容澈话语严厉，但更多的是心疼与无奈，“朕会派太医署令安长道去瑶光园，你回去好好照顾你们娘娘。”
他刚言罢，外头有人通传，说御史中丞沈永求见。
冯道曦见状忙带着彩云、路寿退下。
“微臣叩见陛下，请陛下安。”沈永手持奏章，刚正清癯。他自任平州一战的监军后升任御史中丞，更受慕容澈信任。
“沈爱卿有何事啊？”
“微臣要参奏京兆府尹张敏忠勾结官商、私收贿赂，并送至尚书令张绪府中。”沈永呈上奏章，与慕容澈将他所掌握的证据一一道来。
慕容澈不以为意。
关于这些，朝堂中倒也有不成文的规制，比如三节两寿、冰敬炭敬，并非什么大事。
况且张敏忠是尚书令张绪的族弟，得等手握有力证据再动，以免打草惊蛇。
自他登基后，便通过布置北疆巡察使、提携新贵将领等举措使张绪卸任五州监管大将军一职、分散兵权，后升其为尚书令，按在眼皮子底下。
但张绪的势力盘根错杂，又和他的堂舅父楚国公是姻亲，很难彻底清除。
“朕知道了，会命人去严查。”慕容澈颇有一丝敷衍，同时又问，“这些事，沈中丞是从哪听说的？”
沈永气定神闲，照实说出：“回陛下，乃江夏侯告知。”
慕容澈若有所思。
江夏侯从前是卢家党羽，近来虽有背离之心但算不上明显，难道......
而且他渐渐想起，于如今时日，冰敬已过，卢张两家也没什么寿辰，那张敏忠为何急于受贿？
“陛下，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人臣者自当恪守本分，纵然再辅佐有功，也要恭谦安顺，以君为先。”
沈永是十足的清臣谏臣，早看不惯卢家的做派。
“朕会多留心的，你退下吧。”慕容澈沉思半晌，叫来吴兴。
周禄虽心狠能干，但到底是寺人，更何况他并不想养出一个权阉，故而朝堂上的事仍由吴兴来办。
“其一，彻查京兆府尹张敏忠。其二，暗中急召北疆巡察使回京，并派人严加保护，不得有误。”
......
九华宫、翠柏园中。
“沈永出万年安庆殿了？”江夏侯坐在上首，问道。
“是，现在应该已经回苍松园了。”世子回着。
九华宫在前朝有五园，其中属苍松、翠柏两园离万年安庆殿最近，所居之人除亲近的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外，也只有如沈永那般的宠臣能住在里面。
江夏侯松了口气：“那就好。有沈永作保，陛下一定会信了咱们的忠心。”
而世子尚年轻，仍旧略有不解：“阿父真要如此为之？”
“你和婕妤是我的长子长女，务必要记住急流勇退、审时度势啊。”
江夏侯战功赫赫，却也落下一身伤病，时日无多，只求在这最后的年岁中能为家族安排好后路。
他苦口婆心，叮嘱世子：“卢家到底是陛下亲族，再出格又能怎么样，至多削爵罢官，几代后也不是没有起复的可能。”
“但我们陆氏呢，祖上并非汉人、又是新贵，若真走错了点，万劫不复啊。”江夏侯的话虽不好听，却是肺腑之言。
而他更在暗地里往吴兴手中露着消息，引其顺藤摸瓜，一直查到底。
十日后。
林元鸾逐渐病情好转，但仍面色苍白、胃口不佳，一连如此，清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