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天边云淡，一抹银红色的朝霞横空晕染，映照着几丝薄雾。
送膳的宫女们提着食盒走进春华与千锦两园，等候众秀女们梳妆完毕。
“她不喜欢样式繁琐的发髻，你先来给我梳头吧。”春华园中一屋内，有个秀女坐在妆台前描眉画眼，正选着要戴哪朵宫花。
按照规矩，每个屋子能分到一个宫女服侍，但两人共同使唤一人，其中藏匿的矛盾不言而喻。
“孙妹妹说得是，我自己梳个百合髻便好。”
另一人是豫州长史之女文真真，性子温和，并不爱争强好胜。
“昨日姐姐去哪了，别是打听到什么好消息，不想告知于我。”孙秀女挑着只点金的芙蓉绢花戴上，命宫女布膳。
虽说秀女并非正经的主子，但司膳司也不敢怠慢克扣，送来了三碟时令凉菜、一碟月牙饺、一碟桃花白玉糕、一碟火腿卷与两碗甜杏粥。
但住在春华园的秀女们均家世中上，对此看不入眼，故而孙秀女胃口平平，将筷子随意放下。
“哪也没去，到池子边看看鲤鱼罢了。”
文真真捧起茶盏漱口，借着掩盖一丝心虚。
“当真？”孙秀女将门出身，大胆得很，她靠近文真真，拽住对方手腕，“你不会知道了陛下的行踪吧。”
侍候秀女们的宫人都是没入品的，最高只有二等，月银不丰，便致若谁出手大方，自能收买。
是以好几个秀女开始悄悄派宫人去打探圣意，盼着能一步登天。
“我怎么敢？”文真真思虑再三，最终还是与孙秀女将之前无意中听见的事说了
“原来那个季芙和严姑娘，竟敢这样嚼舌根？”孙秀女素来以陆法愉马首是瞻，当然忍不下去这口气。
“可能她们只是随便讲讲，并非故意。”
文真真垂下眼睑，一边佯装无辜，一边火上浇油。
“两位姑娘，该去学规矩了。”小宫女只当自己耳聋眼瞎，全然不知两人的对话。
“这便走。”
孙秀女拉着文真真往棠梨阁去，正巧遇上季芙与严爱亲。
“嘁......”孙秀女仗着父亲是京官，看不上季芙，抢先她一步迈入阁中。
“哎呀，你差点撞到我！”季芙挑起两道眉毛，娇容含怒。
但孙秀女没理她，直往陆法愉身边走。
“阿孙你今日来得倒是早。”
陆法愉身穿一袭雪青色霞光缎襦裙，头梳双刀髻，发簪对鎏银素桃宫花，清雅从容，落落大方。
“陆姐姐，我听说......”孙秀女与她附耳几句，忿忿不平。
“风言风语罢了，何必放在心上？”陆法愉打量几下深藏不露的文真真，笑道，“多谢文姑娘告诉阿孙。”
她一眼便看出是文真真在背后挑拨。
宸贵妃在几日前派人透露过些消息，所以她早知这文氏女效忠卢太后，心机深沉，定设下圈套在等倒霉鬼落网呢。
据说那季芙亦为卢氏一党，且该想个法子让这两人鹬蚌相争，而自己渔翁得利。
陆法愉明白她定能入宫，但对手越少越好，那文氏聪慧心狠、季氏容颜上佳，若不除去，将来必是大敌。
相较于春华园里的人心各异、暗流涌动，千锦园中却是清静安然。
冯道玉被赐婚的旨意已下，她得了恩典搬去咸宁宫住，将以太妃养女之礼出嫁。
“今日一别，以后定是没机会见面了。”
与其关系最好的秀女苗乐怡很是不舍。
她从木箱中拿出一支银钗送给冯道玉：“不管姐姐看不看得上，我都要送，就当为你添妆。”
这支银钗与她头上的戏蝶钗本是一对，同簪发钗，在大齐女儿间意味着金兰之交。
“怎么会看不上？”冯道玉当即拿过银钗戴上，泪眼蒙蒙。
除她之外，千锦园中住着的都是外官、小官之女，更有好几个被举荐的民女，许是因出身不高，好多人从未想过入宫，故而平日相处间便更真诚。
“我这有枚戒指，送给冯姐姐。”说话的是一名方姓秀女，她生父乃江阳郡丞，曾为元鸾父亲林慎的佐官。
陆陆续续，好些秀女也拿出钗环首饰赠与冯道玉。
“好了，再这样我身上可没地方了。”冯道玉破涕为笑，一一谢过她们。
......
是夜。
有道身影偷偷在春华园正门处徘徊。
“姑娘可别太心急。”一宫女将包东西交予来人。
“我是在为太后分忧，陆氏女定为高位，但她的父兄却有意背离卢氏，怎么能让这种人入宫呢？”
来人言语轻柔，可话中暗藏阴毒，直叫那宫女背后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