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飞雪纷纷,本该是酣睡时刻,但兴庆殿内却灯烛明亮,一众大臣均面露疲色、默不作声。
“平常在朝堂上各个都能言善辩,现在倒成哑巴了!”
慕容澈将奏章丢在龙案上,语气中隐含怒火。
前日边疆来报,北羌部落因冬雪骤降、粮草不丰而大举入侵,连攻两城。早在高宗时,北羌便攻下大齐许多州郡,至今仍有五州未收复。
“臣以为,还是冯密可用。”王侍中此话不假。
但慕容澈近来愈发厌恶冯密行事,担心养虎为患。
“冯密虽骁勇善战,但太无顾忌,若以其为主将,副将人选当谨慎任命。”王侍中素来通晓圣意,语罢后停顿一二,方便身旁的宁城伯接话。
“宁州大都督身边有一都尉名林宣,智勇双全,又是贵妃兄长,可为副将。”宁城伯现为吏部尚书,说话自然有分量。
故而其余几个卢氏一党的大臣,虽不喜见林家势力过大,却无法反驳。
最终还是兵部的卢尚书忍不住道:“陛下,那林宣还未至而立,难当重任啊。”
“本官记得,卢尚书你才十九时便为山阴郡守,可见英才雄志,不在岁数。”宁城伯性子直,出言嘲讽。
卢尚书脸一黑。
山阴郡是好地方,如果没有卢家荫庇,他绝不可能还未及冠就去那做官。
“宁城伯言之有理,便以林宣为副将,再添...御史沈永为监军。”慕容澈对卢家早有不满,没有理会卢尚书。
左侧帷幕内,元鸾坐在一架紫檀镶白玉围屏边听着。
她记得母亲提起过沈永,这人是继父亲之后的又一得力谏臣,可见陛下仍不放心冯密。
待众臣退下,她拎着食盒走到龙案旁:“要让宫人再送些吃食来吗?我听隋言讲,你午膳和晚膳都没用。”
食盒内只有她准备的杏仁千层酥、水晶龙凤糕、羊脂胡饼与一碗安神汤。
“不用了。”慕容澈随便吃了几口。
“已经寅时了,陛下早些睡吧。”自崔皇后称病后,元鸾总住在兴庆殿,于前朝出入自如。
“后宫这几日还好吧。”慕容澈拉过元鸾,与她坐在榻边。
元鸾拿起薄荷膏涂抹均匀,为慕容澈按揉太阳穴,抚平他的烦躁头痛。
“都好,我已下令命众妃嫔无事不要出宫走动,省的又有谁没眼色,惹你心烦。”后宫现已在元鸾的掌控中,虽仍有些崔皇后余党,但无伤大雅。
“还是要把后宫交给你,我才放心。”
慕容澈又讲起甜言蜜语,若元鸾真目光短浅,定在此刻欲心丛生,失了分寸。
但元鸾浅浅一笑,内心毫无波澜:“我知道,所以才要尽心竭力。”
……
宜春宫。
天未亮,慕容旭已早早起来读书。
按照何修仪定下的规矩,他要先温习过昨日的功课才能用早膳,且不能用得太多,防止惫懒。
“怎么有些停顿,再背一遍吧。”
何修仪并不聪慧,幼时家中也没有多余的钱给她请女夫子。
但她常偷偷去兄长们的书房读书习字,凭借五分用心与五分刻苦,自学成不少东西。
故而她极信“天道酬勤”四字。
“是。”慕容旭揉揉眼睛,又朗声背起。
“修仪,韩王殿下来了。”一个小宫女走进殿内。
何修仪稍稍愣住,随后命莲子领着慕容旭从偏门退出正殿。
“这才什么时辰,韩王怎么来得如此早?”何修仪微露惊讶,仿佛被慕容昀惊扰了睡眠。
“我睡不着,听说兄长起得早,就想找兄长玩,没想到扰了修仪歇息。”小慕容昀的眼神眨巴眨巴,好似玩心很重,又不懂事。
何修仪慈爱地拉过慕容昀坐在软榻上,命宫女端了一碗甜杏粥来给他喝:“无妨,冬日里人总懒懒的。白天睡得多,夜晚就睡得少,你兄长也是,不算打扰。”
她闭口不谈让慕容旭温书一事,生怕别人知道了自己儿子在偷偷用功。
“那兄长起了吗,我想先与他去贤太妃娘娘处用早膳,再回摘星宫逗画眉鸟。”慕容昀一双眸子中毫无杂念,反衬得何修仪小人心肠。
“估计是起来了,你去找旭儿吧。”何修仪不喜欢他,恨其身份尊贵,又厌其拖着慕容旭胡乱嬉闹。
韩王乃贵妃所生,圣宠深厚。
而她的孩子什么都没有,如何能像韩王一样肆无忌惮地活着?
何修仪眼中黯淡,夹杂几丝愤恨,默默遣宫人过来,带慕容昀去找慕容旭。
等二人到贤太妃殿里,慕容旭稍用了几口早膳,倒头便睡。
“太妃娘娘上次弹的琴曲特别好听,能再弹给阿犬听听吗?”慕容昀有眼色地求贤太妃带他去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