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生断掌,但对凌太傅倒是没有任何影响,凌太傅倒是凭借自己的才华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是以,这么年过去了,凌太傅根本不信女儿的断掌之说。
待女儿一天一天大了,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时,凌太傅又将女儿的亲事记挂在心上了。好在京中权贵人家中,也有跟凌太傅一样胆大不信邪的。凌云霜貌若春花、名动京城,谁家不想迎娶一位美貌的媳妇呢?
但凌云霜的亲事,却接二连三的出事,原因与外面传的八九不离十。至此,凌云霜名动京城的再也不是美貌,而是克夫的名声。世人皆知,凌太傅府上的大小姐天生断掌、命硬克夫,已经害死了三个未婚夫。从前热闹的凌府,再也没有媒人敢上门说亲,骤然变得冷清。
一道断掌纹,好像就这样决定了凌云霜的一生。
凌云霜自己倒是无所谓,她从小跟着凌太傅长大,看的书杂,对婚事并不上心。凌太傅只有一女,又无旁人协助,不清楚正常教养女儿的流程,他按自己幼年启蒙的方法教养凌云霜,让她识字通理、饱读诗书。好在凌云霜也不算长歪,除了读凌太傅允许的诗书外,还经常遣仆人去外面买些话本子,读的书杂了,凌云霜对于男女之情虽然没有实践基础,但理论知识倒是比寻常闺阁小姐丰富许多。凌云霜自诩看得通透,对婚事情爱并无期待。
但凌太傅不同,凌太傅是正经的读书人,对唯一的女儿的亲事非常上心。为了自己西去后女儿也有好归宿,凌太傅急得团团转。他左思右想,也没有好办法。从前他并不信断掌之说,但为了女儿病急乱投医,只得求西山寺的大师慈静,求他替自家小女解厄。
当朝信奉佛教,太后常邀请西山寺的慈静大师进宫授业讲经,慈静大师的地位自然不必多说。
慈眉善目的大师看过凌云霜的生辰八字,又替她看了相,才落下批语:此女天生凤命,唯皇家压得住。
此批语一出,凌太傅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恐怕要跟皇家扯上关系了,与他原先想的安稳日子背道而驰;喜的是女儿的婚事总归是有个方向了,不至于孤独终生。
西山寺慈静大师极少亲自看相,凌云霜的断掌凤命批语一出,即刻传遍全京城。全京城的男女老少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位王公贵族能压住凌云霜的克夫命。据说,还有民间地下赌坊以此为赌,赌凌云霜最终的归宿。
不久,太子殿下亲自上凌府求娶,诸多聘礼中有一样,就是信阳毛尖。
知道凌太傅及凌云霜爱喝信阳毛尖的人不多,但稍微打听一下,还是能打听出来的。见到信阳毛尖,凌太傅是既宽慰又放心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还能想得如此细致周到,他觉得凌云霜之后的日子一定是苦尽甘来、平坦顺利的。
凌云霜对这桩婚事并无过多期待,但看见凌太傅老怀安慰的样子,又觉得起码解决了爹爹一桩心头大事,之后也算能安稳度日,也好。
谁知道,后头发生的一切,竟是事与愿违。
待二人礼成,凌云霜正式入主东宫,她才慢慢认清太子这个人。从前,她与皇家接触不多,也无闺中密友可以商讨,并不知道太子的为人秉性。身为储君,太子的能力与其身份并不匹配,只是沾了会投胎的光,与他的诸位兄弟比起来,属实逊色不少。皇帝将六部分给诸位皇子打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偏偏分给太子的是最不重要的礼部。
倘若太子无才有德,这倒也不算什么。但太子却是无才也无德,眼见着自己的兄弟手握重权,将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却是个空架子,这对于太子来说,无疑是将他架在火上炙烤。
他心里有火,在外面却不能对着谁撒。等回到东宫,凌云霜便是他首选的发泄对象了。她现在都还记得,太子曾有一次,直接将滚烫的茶盏,摔在她身上。滚烫的茶水浇到她娇嫩的肌肤上,撩起个个水泡,个中滋味,她隔世难忘。
那一盏茶,也是信阳毛尖。
绿衣小婢见凌云霜端着一盏茶陷入沉思,时间久了,茶也凉了,不禁出声提醒:“小姐,茶凉了,需要换盏新茶吗?”
凌云霜从前世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饮下一口茶,才道:“玉露,不必了,好茶即使凉了也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