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哟,九二这次接了个大活,要挣好些银两。”一旁正在往屋檐下挂面具与娃娃的孙阿公调侃道。
赵婆与孙阿公是流水巷的老住户。
流水巷狭窄绵长,地面由石条铺就,沿山折行,梯坎爬坡而上。
平时人少,宋盈平日里满城跑腿,意外寻得了这近路,一来二去就跟这二老混熟了。
宋盈嘿嘿笑着,侧过身,从撑伞而来的一对夫妇中间穿过,却没注意到两人中间还牵着一个矮不丁,在撞上矮不丁的一瞬间,她紧急收脚,迅速转了个身才堪堪躲过。
那矮不丁还笑嘻嘻回头,冲她说道:
“哥哥好厉害。”
宋盈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勉强回她一个苦笑,一直陪笑到她转过头去,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跳下石阶。
而坑坑洼洼的石阶上,冒出一线黑色,毛茸茸的,不知是什么,随着脚步向上,黑色上移,形状逐渐明朗。
在那顶熟悉的黑色裘皮帽时跃入眼帘时,宋盈呼吸一滞,从来没有觉得淋在身上的春雨,会如此冰冷。
这不是刚刚那个人吗?
是他一个人,还是他们全部人?
稳住怦怦乱跳的心,宋盈不急不慌,镇定地将两个乍眼的官皮箱抱在怀里,缓步穿行在行人中间。
今日落了雨,天凉路滑,现下巷子里只稀稀拉拉有几个撑伞的散客。好在她一身黎黑色粗布麻衣,极易与古街巷陌融为一体。
一路提心吊胆穿过平缓的青石板路,路的尽头又是陡然而升的石阶,刚踏上石阶,便听得身后一阵迅疾脚步声,踏在水坑里,朝她这个方向逼近。
宋盈只觉得两手发软,怀里的官皮箱似有千斤重,压得她脚步一滞,似黏在凹凸不平的石阶上,迈不开脚步。
要是没有这两个官皮箱就好了,她一个人自然是可以轻松脱身。
可要是没了这两个官皮箱,那她的小命也别想要了。
手脚发软,心如死灰,也要硬着头皮沿阶而上。
只要走完这几步阶梯,趁身后之人不注意,绕进岔路口,便是另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这样应该可以甩掉他们。
就是又要多走一段路,等到了州牧府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在她迈上最后一节台阶时,四五个人的脚步声突然停下,她能想象他们几人的目光都朝她看来的场景。
一想到这便感到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咣……咣……咣……”
深山古巷陌,密匝春雨时,一声钟磬万缘醒。
僧人撞钟的声音醍醐灌顶,宋盈猛得忆起旁边就是流水寺。
仔细听,还能听见流水寺旁,细而不断的半山溪水从岩上飞流直下,如瀑布般,落水击石。
小和尚,一定要救救我啊。
抓着锈迹斑斑的铜环,扣在红漆早已斑驳剥落的破旧木门上。
“砰砰砰……”
*
临水环绕,抱山而建的纵横巷陌间,远远望去,陡然矗立一座三层高的塔形爬壁观音庙。
雨中幽刹烟缭雾绕,梵音阵阵。
只见青砖红瓦,密叠重檐间,白砖铺地的空旷广场上,一人黑衣束发,负手而立,微微仰头望着缁黑香炉上的“流水寺”几个阳刻小篆。
雨点密密匝匝落在脸上,模糊此人面庞,淋湿的眉眼透着一股子狠戾恣睢。
观音殿前,禅堂草木,香火最盛处,却依旧遮掩不住他身上隐约的凛然邪佞。
“据说上香时下雨是吉兆。”
在许愿牌、佛珠、护身符前流连几眼后,目光落在了酥油灯上。
“我也随他一起点个灯吧。”
纤纤玉手一指,便有丫鬟上前与寺庙小僧交谈。
丫鬟左右手各持一盏灯,另有一个丫鬟撑着油纸伞,两人跟在小姐身后,一同冒雨上香。
“林坦。”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长明灯,凌清秋侧身将灯递与雨中之人。
“点个灯吧。庙里的小和尚说,一灯长明,一息长存。”
听此,识相的丫鬟赶紧将伞撑到林坦上空,生怕雨水浇灭香烛,惹怒了这阴晴不定的主。
余光瞟了一眼,林坦并未接过,只淡然回了句:
“我不信这个。”
既然不信,为何来此?
听说他要来流水寺,凌清秋特地动用关系,求住持封庙一天,只为让他清净上香。
凌清秋一直以为他是为了寻人。
早前就听说,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两年前突然消失。
为了寻她,他踏遍万水千山,走遍每一个寺院,烧香礼佛。
却又在出了寺院后,遇神杀神,遇佛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