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轻垂臻首,光芒瞬间敛尽。这座小城依旧是平和安宁的模样。
数日前的热闹婚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小小涟漪,并不兴波澜。
倦鸟归巢,行人返家,这条白日里最热闹的街也渐渐沉寂下来。今日的辛劳已然结束,商户、小贩们纷纷关上店门,回家去享受属于自己的那缕人间烟火。
不过多时,万籁俱寂。
于是只有夜枭的眼瞳中无意记录下了这一幕——黑衣人影踏步徐来,似是坦然自在,信步慢行,一个眨眼,却已走出数步。这一刻,竟也不知是谁对时间的概念出了差错。
夜枭无意,行者留心,朱漠尘自是不会让自己的潜行被别人发现。
今日他已抵达归南城,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他全然陌生的地方。那份曾经的渺茫熟悉似是昙花一现,只得按下不表。眼下,自然是正事最重要。
此次出行,为的是低调行事,他只带了两个心腹与一小队人马,此刻正在一处宅院休息整顿,并尽快摸清整座城的情况,而他决定先行暗自查看一番。
归南城中玉器铺并没有很多,盗取出的那批皇室陪葬品在这里能流通的渠道有限,即便是以此地作为中转,那也只有玉器铺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好幌子。
就是不知,究竟是哪家势力如此胆大包天?
黑影在月光下穿梭于大街小巷。
同一时刻的揽玉斋。
库房的大门紧锁着,从外边看透不出内里分毫。门口的护卫终是熬不住这长夜漫漫,身子倒还是站立着,头却已经要和身子平行,马上要落入泥土生根了。
而库房里的变化,他自然也无缘得见。
库房中陈设倒是中规中矩,各个房间各式木箱、盒子一览无余,尽收眼底。只是这无火自明,倒是出乎意料。
角落处,似有微光忽而闪烁,不甚明了。
稍过半刻光景,窗边似是有野猫掠过,沙沙声轻响。然后一个黑衣人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库房。
朱漠尘拿出火折子照亮房间。其余玉器铺子刚刚他均已探查过,只是寻常商户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只剩这揽玉斋一处了。
若是此处也没有异常,那这批陪葬品玉器又会被安置在何处呢?
朱漠尘打开几个盒子,把玉器拿在手里仔细查看——确实是普通的玉器,品质良莠不齐,却都只是寻常物件,与皇室无关。
只是,朱漠尘仔细看了看这几间屋子,目测了一下器物的数量,又回忆了一下其余几家玉器铺的库房设置。同样的房间大小,玉器的收藏、储存方式也大同小异,这家库房里的东西却好像格外多一些,还多得十分不合适。
那墙边的几个箱子,局促地缩在角落阴影里,像是个无处落脚的外来客。
快步走过去,朱漠尘小心尝试打开,却发现盖子纹丝不动。火光凑近一看,箱子上竟然还装了细小的机关锁。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小的机关锁防一防普通人还凑合,对于朱漠尘这种深谙奇技淫巧的人来说,也仅仅相当于顺手推门而入了。
箱子里的东西倒是一点也不与这所处的环境和简陋的防守相称,想必是一路坦途,未有失足之时了。
满目皆是珠玉的灼灼光华,耀眼得让窗外的月光都失色。即便是皇室子孙,怕是也没有见过如此多珍宝。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与了然外,朱漠尘的眼神再也没有其他波动,不禁让人感叹一声:不愧是雍王,遍地富贵迷人眼,竟丝毫不为之所动。
忽然——
第一眼的光华散去,朱漠尘目光一凝,似是看到了什么熟悉之物。他凑近看去,大大小小的玉器珍宝上无一不雕刻着一朵花的形状,似是什么图腾或徽记。
这花,似是凤凰花,那这墓,不就是——
又是一阵剧痛与恍惚袭来,朱漠尘闭眼一瞬捏了捏太阳穴,刚要睁眼的那一刻,眼前似乎是有月光倾泻进室内,一片光影交缠。
真正睁开眼时,竟是四目相对了。
四只瞳孔骤缩,均反射着彼此的震惊。这一刻,天地皆静默不语,只有命运发出了唏嘘之声。
护佑大雍朝的战神再也不能保持冷静,而对面眼睛的主人却似乎表达了更多的内容,那一瞬的眸光里,盛满了震惊。
她认识我?
没有人的反应速度可以媲美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朱漠尘。下一瞬,突然出现的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锁住手腕抵在墙角了。
仿佛是认清了现状,女子眼中的波澜也只荡漾了一瞬就已恢复了不惊不喜。眼下这境况,也是她没有预料到的。背后钳制着她的大手丝毫不可撼动,像是一个精炼千年无法逃脱的牢笼。
她转过身,二人再次四目相对,无声审视、质问着彼此。
当然,现在并不是个做任何事的好时机,眼神交锋不过一瞬间的事,刚刚闹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