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萧时薇惨遭夺舍在前,沈沉碧现在对忽然改变了装束的人尤为警惕,她喃喃重复了了句:“从前不穿红?”
“你看这满园的贵女,个个都比花娇,正是鲜妍的年纪,谁都不爱穿白惨惨的衣裙,瞧着像披麻戴孝,纵是喜欢,家中长辈也不允许,也就她,”沈瑜同她咬耳朵,“她穿得好看,雪皑皑的一个人,站在那便恍似天上的月,出尘极了。”
末了,她补充道:“她穿红也好看,苏家人个个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本就是倾城绝艳的脸,与张扬明媚的裙裳最相配,又因气度空灵,素淡些也不会令她失色。
沈沉碧目光不自觉落在苏怀笙身上,而后便发现了一桩很有趣的事情。
她的视线毫不遮掩,苏怀笙附近的贵女都有所察觉,她本人却无知无觉,盯着垂落的花枝不知在想什么,眼神空茫如无物,但沈沉碧知道她定然心念百转。
她看过她的诗,这是个又钝又灵的姑娘。
她对外界纷扰的反应并不迅捷,可这不妨碍她的思绪纳百川。
生在晋国公府,倒是可惜了。
沈沉碧垂下眼睫,陪着沈瑜与她的一众好友坐了一会,见她瞧着投壶那头的热闹跃跃欲试,便推说身子乏懒要回去歇息。
沈瑜也不留她,端颐王是经世之才,他亲自教导过的阿满自是不会差,但她从未见阿满作诗作画,问便是懒得动弹。
她只爱窝在摇椅里看话本子,沈瑜知她能相陪已是做出了让步,自然不会央着她再同她玩两把才走。
沈沉碧留下了杏月,临走前交代她两句,杏月眼底浮现惊异,低声劝道:“似乎有些刻意了。”
“无妨。”
回揽芷院后,沈沉碧喂过鹦哥,抱起占据摇椅的肥硕橘猫,她安安稳稳地窝进去看话本。
园子里的热闹持续了很久,摆午膳时那头才堪堪评诗,沈沉碧胃口小,随意用了两口,才歇会,就见女使捧了抄录的诗集过来,才粗略翻完,杏月便领着一个红衣姑娘出现在长廊尽头。
架子上的鹦哥半歪着小脑袋打招呼:“姑娘好,姑娘好。”
吓得苏怀笙猛然抬头,不甚明显地顿了下脚步。
杏月安抚道:“郡主养的鹦哥,人来疯,让姑娘见笑了。”
苏怀笙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随她上前给沈沉碧见礼。
“恭喜苏姑娘拨得头筹,”沈沉碧示意女使去取备好的玉如意,而后朝她一笑,“从前我不在北都,只知阿瑜与好友结诗社,却不知诗社藏龙卧虎,我瞧着今日的诗,个个都好,其中当属苏姑娘最佳。”
“郡主谬赞了,今岁时薇遭难,令我颇有感怀,借兰喻她,了作祭奠。”苏怀笙抿了抿唇,轻声道,“她若尚在,必当才压四座。”
这话说得微妙,多心之人听去,免不得要揣度她伤情是假,趁机夺魁才是真,最后一句感慨又似是怀有无尽的哀怨,如嫉恨亦如不甘。
沈沉碧定定地看着她的面色,片刻后一笑:“何必妄自菲薄,她有她的好,你也有你的玲珑心。”
她眼睛亮了亮:“果真么?”
话一出口便知失态,她赶紧道:“我没有与时薇相较的意思,她亦是我的好友,只是我最近有些烦忧,总止不住胡思乱想,实在对不住。”
嗓音低下去,只能与闺中密友倾吐的话并不适合讲与第一次见面的郡主听,越是找补,便越是僭越。
她懊恼地垂垂眼,闭紧了嘴。
她心思本就比常人更细腻,连日感春伤秋,竟寻不到人推心置腹,方才郡主一番话直说进她的心窝里,这才失了礼数。
国公府耗费财力与心血培养的女儿,自是不能轻易妄自菲薄,苏怀笙很快定了定心神,岔开了话头:“郡主唤我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家中管束她不如二姐严苛,不会干涉她与谁交从过密,但眼前人是郡主,她们面对面站着,背后是各自代表的阵营,不能当做寻常贵女相见。
迟钝的政治嗅觉令她这会子才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有了恍惚的嵌入感,她谨慎地同沈沉碧拉开距离。
见她调整好心绪,沈沉碧也不纠缠,去取玉如意的女使已经回来,捧着匣子站在身后。
她示意杏月交予:“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提前离席,又实在好奇花落谁家,便以玉如意为托词邀你前来一叙罢了。”
苏怀笙接过匣子,福身谢过。
杏月再次领着她向揽芷院的垂花门走去,沈沉碧凝望她的背影,眸光渐深。
她总觉得苏怀笙这一身打扮很眼熟,可适才一翻试探并没有察觉不对劲的地方,此刻看着她渐行渐远,又觉得诡异。
到底是哪里不对?
沈沉碧无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在人迈出垂花门的那一瞬定定眼神,扬声唤住了她:“苏姑娘。”
苏怀笙闻声回头,便见郡主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