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桥身体不好已有数月,每日由侍女扶着到院中散散心,散步了一会儿就支持不住,只得在廊下坐着。
小乔去时,侍女婉如正给大桥捶肩,大桥斜倚在廊柱边,春天四处的景致更衬得脸色苍白。
“阿姊近几日可好些了?”
小乔提着裙摆跑过去,大桥最喜欢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妹妹,咳喘着让慢些跑。
“立春过后倒是觉着松快些,你寻来的舒城医很好。”
小乔给了婉如一块蜜饯打发走,靠在大桥身上:“寻常医士都不想这个说的这样爽快,依我看春日正盛,阿姊多出去走走,好得便更快了。”
乔公请的医士到午时方至,大桥在帘内伸出一只手,医士凝神细诊了片刻,抽签写了一张房子。乔公看后问道:“可还有什么起居上的嘱咐,一并说了,正好爽快。”
医士起身揖了一礼,又看了看四周的仆从和侍女,乔公会意,屏退了屋里的男女,医士才又道:“倒也无妨,只是我看令爱年已及笄,恐将军与夫人操心婚嫁大事,论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草民不应当有此言辞,只是令爱身体实在有些虚弱,服下这些药后还需静养,实难行房中之事,将军若为令爱筹谋,最好晚些婚嫁才是。”
乔公本就忧心大女儿的终身之托,乔夫人自己推据了几家上门说亲的士族,难免被亲朋非议,这下有了“金牌令箭”,年节遇上亲戚都硬气了许多。
帘子动了动,大桥松了口气,她本就对近几月来说亲的男子均无意趣,此刻终于不用担心了。
乔夫人进来,与乔公耳语几句,意为今年的社日如何举办,如今世道不太平,董卓社日屠杀百姓将人头悬挂于市的恶行不过才十余年。
乔公有意让两个女儿散散心,于是与夫人商议,派部曲提前驻扎于社日开戏的乡间场地训练,一面指示巫祝和乡中选拔出来的豆蔻女娘排演祭仪和社戏。
小乔听说社戏照常开演非常兴奋,与侍女月娘偷跑出去好几次,那些排演的女娘都十六七岁,天真烂漫,与小乔很合得来,经常笑闹到下午才回家。
大桥前几日遣婉如去社祠供了三牲,许愿在四月之前身体好转,大桥原本组织乡间妇女采桑耕织,如今荒废了小半年,她的技艺闻名乡里,时常有女娘和少妇带着织物上门求教,大桥尽管体力不支,仍是细心指导,来者总能满意而归,那些少妇还带着他们得孩子,大桥很喜欢孩子,时常拿些坊间不可多得得蜜饯果子之类,逗弄孩子,往往心情好上大半。
这一日是社日,大桥经过医士得调理,好了不少,咳喘已经消失,夜里能睡个安稳觉,乔夫人喜极而泣,在家里对着元始天尊像拜了几拜,吩咐厨房准备大女儿的爱吃之物,鱼羹,鸡汤什么的两餐不断。
小乔早已和陈茵约好了要看社戏,社祠前的空地上早已或坐或站围满了村中百姓,随着一声锣响,带着面具的巫祝先上场跳了一段祀舞,围观的人群中有小孩子不甚习惯这样的场面,吓的哭了,母亲忙拍着背哄,小乔摸到兜里有一块麦芽炼成的糖,递给那为母亲,由于乔夫人生女时乔公曾给乡里每一户人家都送了礼,所以无人不认得小乔,这位母亲也就含笑收了,待女娘们的社戏开始时,小孩子早已忘记了恐惧。
乔公的兵士在周围按着兵器巡逻保卫,索性上半场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午时天气渐热,人们纷纷涌往附近的茶肆食肆,妇女们有的抱孩子回家睡午觉,有的少妇则带上斗篷与丈夫在食肆解决。巡逻的兵士也掏出干粮坐在树荫下暂避日头。
如今习俗,民间多是一日两餐,士族一日三餐,但社日和冬至过年这样的节日,民间和士族都以三餐庆祝。
没有人注意到两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一位穿樵夫的褐色短打,扛着锄头,一位着读书人的右衽白衣,那樵夫虽面色疲惫,脸上抹了黑灰,却依稀看得出容貌不差,那读书人更是温润公子的形象。
兵士盘问了一番,两人只说是过路百姓,至于为什么樵夫会和士子同行,樵夫解释道自己是本地人,给这外来的先生带路。兵士见这樵夫口音纯正,不疑有他,盖章放行。
走了几里路,白衣士子取出一把折扇抖开,笑道:“伯符兄不仅少年成名于战场,口技也是毕肖。”白衣士子笑起来甚是好看,有一种徽州白墙黑瓦之间明媚山水的秀丽。那旁边的樵夫又是一种好看,小麦色的粗粝的皮肤,笑声爽朗,言谈豪迈,眉宇间有男子之英气。
孙策得意道:“为了这几句话,我同父亲旧部中惯作细作的老前辈学了两个月,神态步伐口音无一不会,如今你可不许再说我行事冒进不加考虑了。”
周瑜无法,只得为过去的话赔礼道歉。
周瑜看见茶肆破旧的幌子在风中艰难地撑着,食客们进进出出,门口有小厮在卖包好的佐茶点心,牛皮纸扎了黄绳,中间加一块红色的福字四方纸,觉着有些饿了,便进茶肆点了份扁食和羊羹,孙策则买了份点心,在大树下和百姓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