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是先帝的第五女,为最受宠爱的余贵君所生,从小千娇百宠,养的她脑满肠肥,大腹便便,骑上马去都要抖三抖。
为人最平庸凡俗,却偏偏喜好附庸风雅,在诺大的府邸里修了梅竹二院。前者冬日赏玩,后者四季常青,因此客人来往不断。
如季竹月这般,小门小户出身,身上既无功名也无实力,能混入这样的上流宴会,全靠的是家人相帮。她的长姐,季梅行,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如今已经官拜四品,深受瑞王器重。
马车咕噜噜地一路滚到瑞王府门口,碾碎了无数积雪,雪屑飞扬。
季竹月从马车上下来。区区两三步,她的肩头已经掉落了不少雪花。门口来迎的侍女帮她拍掉落雪,又恭恭敬敬地对她行礼。
侍女福了福身子:“二小姐安。”果真是长姐派来的随从。
季竹月这般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前来,乘坐的马车小,排场更小。整个瑞王府悄然无声,无一宾客来迎。
她倒也不在意,随意地抱了抱衣衫,将寒气驱赶出,脚下踩过瑞王府白净光滑的鹅卵石地砖,走在侍女的右后方,平稳地向前,片刻后才询问一句:“长姐可在?”
婢女端庄的走在一侧,压下声音:“回二小姐,大小姐在右院,左手边第二桌。”
随着她压下的声音,原本悄然的瑞王府越发喧闹起来。
进门去,便是一尊墨玉雕刻的青竹翠像,再往后走,又是最明贵的沉檀木制作而成的桌椅,只随意地摆放着,宾客们或把酒言欢,或高谈阔论,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若不是路过了空无一人,鸡犬四寂的街巷,季竹月几乎以为是繁荣年间。
她进入正厅,避过了几名醉醺醺的大臣,轻巧准确的找到了长姐季梅行的位置,确定身侧无人后,便直接在后者的旁边坐下了。
季梅行正与同僚说着话,见此,回过头来看她:“坐没坐相,倒像是泼皮无赖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官场首秀,可要仔细着些。”
季竹月脱下大氅,将其搭在身后的侍男手里。脊背却还是软的,只是笑着给季梅行倒酒:“长姐这便是折煞我了,我哪敢在此时放肆?都记着你的耳提面命呢……瞧这酒,清澈见底,怕不是瑞王的典藏好酒了,长姐尝尝?”
季梅行又睨她,轻笑一声:“没个正形。”
她们素来如此相处。
季竹月原本是现代人,来到古代,也不会完全受礼教束缚。所幸,总有贤淑端方的长姐给她兜底。
只是如今,前世时光的蹉跎,还是让季竹月沧桑了模样。她觉得瑞王府的排场也不过如此,并不放在心上。
季竹月摩挲着细腻的杯盏,想起现在的时候,季梅行应该刚与白璟仪订婚,正是订婚之喜。
思虑片刻,她又举起酒杯,祝贺对方:“长姐前几日订婚,小妹只口头祝贺,却还未行酒告喜,这便自罚一杯。”
说着,她便仰起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季梅行沉默片刻,倒是看不出对订婚有多喜悦,反倒看着她三杯酒下肚,笑骂说:“你这小混球,怕不是借我的由头,好光明正大的吃酒。”
似乎真如了她所说,席间,身为宴会主人的瑞王还未登场,季竹月已经缩在了座位里,四五杯酒下肚,面色绯红,神智昏昏了。或许,瑞王的酒水当真是陈年佳酿。
季竹月并不嗜酒,她也不知为什么要饮酒。似乎几杯酒下肚,一切的烦恼便会如烟尘消散。
酒不解事,却可以失神。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不在温暖的殿中,而是又披上了大氅,站在了凛冽的风雪中。
季竹月扯着大氅的边缘,展开一看,墨蓝鸢尾,是季梅行的衣服,约莫是见她忽忽悠悠地出门去,强行为她披上的。
冰冷的雪花打在她的脸上,转瞬间又破碎成水,让她打了个冷战。
转身回屋,便是满室的暖炭温香,又有文人清谈。季竹月却不愿意回去,相比起疲惫的社交,她更愿意来到无情的风雪当中,好生的站一会,让风雪切割她的身体。
向前踱步,不知为何,竟慢慢走到了那座熟悉的梅园前。
梅园的景色甚美。红梅盛放,花团锦簇,枝子被小雪堆压弯了腰,时不时扑簌簌的落雪。
季竹月没有再往里走,她的脚步停驻在梅园前。眼前看到的却不是此刻的梅园,而是前世同一时刻,同一天,那个真正稚嫩的自己看到的梅园。
这座梅园再往里走,便是怒放着的雪梅,比红梅更为雅致澄澈。乃是瑞王花费大价钱,请花房匠人们培育出的新品雪梅,一棵千金,有价无市。
在这里,雪梅却恍若不值钱一般,成群的种植着,间或有腐烂、枯萎之数,也并不稀罕。
直到这一天,大皇子白璟仪来到了瑞王府的梅园。
这些价值不菲的雪梅都成了点缀。
白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