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小雪转作大雪,却能从雪隙间窥见暮光。
“小姐,粥应是熟了。”
秋月喂了一颗剥皮的葡萄给看书的沈桃。
沈桃丝毫没从书页掌法中分出一个眼风,摆摆手,道:“不急不急,再多熬熬,待我看完这页。”
秋月起身,却被自家小姐拽住,只见女孩嘟着嘴撒娇,道:“继续给我剥葡萄罢,菜谱上都说了,肯定不会糊的。”
她无奈,又坐了回去。
这一页便看了一刻钟,直到一股奇怪的,苦涩的味道飘进来。
没有生活常识的沈桃放下书疑惑道:“秋月,你闻到什么味道了么?”
秋月扶额,道:“小姐,大抵是腊八粥糊了。”
“什么!”
沈桃“嗖”的站了起来,快步跑了出去。
秋月也匆匆跟着进了小厨房。
只见沈桃用手隔着布,把土陶锅盖掀了起来,另一手捏着鼻子被焦糊味熏的呲牙瞪眼。
秋月上去想要搭把手,被沈桃拒绝。
“都说了,这次的腊八粥是我自己熬,煮坏了自然也得我自己收拾嘛!”
女孩嬉笑着,一时间忘了锅盖是滚烫的,换了手直接去拿。
“呀!”
“咔嚓———”
锅盖落地,四分五裂。
秋月大叫一声小姐,冲上前,拉起沈桃的手。
女孩葱白般娇嫩的指尖被烫出玫红色的一片,没过几秒钟燎泡就起来了。
沈桃轻“啧”。
明明已经活了两辈子,却连粥都熬不好,还被烫的鼻头发酸,真是可笑至极。
看着沈桃脸色伤感了起来,秋月一时慌了神,脸白了几分。
要知道小姐平日可是最怕疼的,以往手指破了点皮都要哭半天。
这时,门帘后响起脚步声。
“傅......傅公子。”秋月都见到来人,吓了一跳。
一身黑衣的傅戒撩起帘子,原本平静的俊脸在看见稀巴碎的锅盖和眼尾泛红的女孩时黑了起来,快步上前扯过沈桃的手,急促吩咐道:“去提桶冰水来!”
秋月这才回过神来,跑出去了。
“这么凶干嘛,看把人家吓得!”
沈桃的话刚说完,就见少年微微俯头,在自己手上的燎泡处吹了吹。
“疼吗?”
沈桃本来那副快要哭了的样子被笑意代替,道:“女儿有泪不轻流,一点都不疼!”
傅戒没理她的玩笑话,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伤口。
他疼———
心疼。
秋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俊美少年捧着女孩的手,一副想触碰却又不敢的样子。
虔诚的就像是大信徒在对神明祭拜一般。
见秋月进来,傅戒连忙抢过水桶,将沈桃的手按了进去。
冰凉的水彻骨,沈桃被激的浑身抖了抖,挣扎着就要将手抽出来。
“乖。”
少年的声音有些许低哑,却又很好听。
沈桃心尖一颤,抬眸,望见了傅戒眼里不见底的墨色和自己的倒影。
窗外俄而雪骤,似梨花舞蹈。
被冷水处理过的燎泡不再针毡般烧着疼,沈桃轻轻用伤手逮着没糊的部分盛了一碗腊八粥,放在了傅戒面前,有些伤心地道:
“师兄,对不住啊,本来说要请你吃我自己做的腊八粥来感谢你教我武功之恩的,谁叫我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呢,第一次做饭就搞砸了。”
仅仅一个“第一次做饭”让傅戒的心乱了几分,其他入耳话语都成了陪衬。
他眸子闪烁了下,就听女孩继续说:
“但是这个点,饭堂的腊八粥肯定抢没了,咱们多少吃一点,图个吉利罢。”
傅戒点头,用瓷勺往嘴里送了一口。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沈桃见傅戒面无表情,碗里的粥也是很快就下了一小半,心中不免疑惑。
难道这粥糊了不仅不难吃,味道还不错?
她抱着好奇心也舀了一口,糯米一沾舌,就吐了出来。
苦涩,焦糊!
口感极为奇怪,味道也一言难尽。
总而言之,这绝对不是人能吃的东西。
沈桃不顾擦嘴,站起来便要抢傅戒的碗,却不料粥已见底,扶额道:
“这东西不能吃啊,你不会中毒吧?”
少年抬眼,故意逗她:“有可能。”
女孩眉眼中有些焦急,道:“那要不要找药婆婆给你催吐啊?要是你中毒了,我是不是得负责?”
傅戒眯着眼,看着对面人:“嗯,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