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闻言一顿,随机便开怀笑了。
这卫纨甚是有趣,眼里似揉不得一点沙子般心直口快,却言语幽默,并不冒犯他人。
这样的人,对人情之事最不会强求,理应行君子之交,直言道来便是,倒也无需拐弯抹角了。
“姑娘有所不知,刚刚在殿上,圣上可能起了乱点鸳鸯谱的心思。姑娘若是未存那入宫的心思,便留个心眼,早些与家人相商,与心上人定亲为好。”
卫纨被他点醒,才方回过味来。
她本还担心宣帝莫名其妙将她指给了薛怀逸,现在看来,宣帝属意的竟是李荣。
此前记忆中那些参不透的话倒是都清晰了,卫纨无奈地笑笑摇头,对李荣道:“太子放心,臣女心中有数。”
又故意提醒道:“也请太子早日择了那太子妃的人选才是,莫要误了这大好年华。”
李荣暗道她真是嘴上半点都不饶人,心里却并未恼,依旧步履悠然。
话头却就这么开启了。
只听李荣道:“据说姑娘和孤之表妹,似是结怨颇深?”
卫纨知他说的是郑惜。
太子与郑惜乃表兄妹,除血缘关系外,他们的亲疏远近,卫纨并不清楚。但其此刻问起,却让卫纨觉得后颈凉飕飕的,斟酌着不好开口。
阿梅从头到尾低垂着眼没作言语,闻言抬头望了望二人。
李荣一副清风霁月的平和,卫纨呢,仍是一袭玄衣的冷静自持,听了李荣的话,眉间皱了皱,平白填了一抹深沉。
卫纨心中微动。
郑惜对她,确实是处处刁难,且从前,也确实与卫纨结怨颇深。
可重生以来,卫纨一直在避其锋芒,不愿招惹前尘旧怨。
以前的卫纨,若是做了令郑惜倒霉的事情,她也不记得,也不情愿算到自己头上。
怎么答都不好。
若是说谎,倒是显得过于虚伪,若是承认,她又不愿去提及旧怨。
只得似是而非道:“皆是年少不经事之时的一些琐碎罢了,时日多了,也便都忘了,实在是不值得再行回味。”
翻过这一页,今后各自安好。
未成想李荣却诚恳道:“姑娘是个仁善的。”
“若是表妹有些许对不住卫姑娘的地方,姑娘切莫过于记恨,尽可以来找孤,孤可以试着,弥补一二。郑惜她……自小便被管束极严,又被教导了郑家的为人之道,性格有些偏执自私。平日里表面众星捧月,却暗中结下不少仇怨,孤不愿见她将路走窄了,树敌太多,以至于今后只能活在郑家为她谋划的面具里,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听得此言,卫纨明白,这太子,是真心疼爱郑惜这个表妹的。
她原本是想回些场面上的客套话的,这下反倒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有感而发一句:“有太子这样的表兄,是郑惜之福。”
李荣则暗暗松了口气。
今日卫纨鸣登闻鼓,让郑家栽了好大一个跟头,显然不是个善茬。大理寺一事,也是郑惜在从中给卫纨下绊子。
他不愿郑惜结上如此强大的仇家,便想试着化解。
好在,卫纨并不是个过分记仇的。
卫纨的眼底却漫上些许方才没有的忧心之色,想起郑惜与曾经的卫纨对于薛怀逸的争夺,又记起今日殿上薛怀逸英雄救美之举已是传播甚广,不知郑惜听了,是否又要琢磨着如何磋磨她了。
她有心想未雨绸缪一番,又见李荣对郑惜之事放了话,便更加想多言几句。
卫纨转脸问李荣:“郑惜姑娘此前是否与太子言说,是因何与臣女结怨?”
李荣既知晓她二人不合,必是听说了什么。
李荣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倒也不觉得是明知故问,坦然道:“可是因,表妹属意子殊,姑娘也属意子殊?”
卫纨听罢便又道:“那臣女此刻便向太子明言。臣女,并不属意薛大人。至少从今往后,臣女对薛大人,并无钟情之意。”
“不知太子下次见到郑惜时,可否在其面前为臣女言说一二,道明臣女并不想继续结怨之意?”
李荣诧异道:“哦?姑娘竟如此说?孤方才可听闻,子殊还对姑娘舍命相救,怎得姑娘非但没有更为倾心,还要与其划清界限?”
卫纨知道,这话,任谁也是不会轻易去信的。
可这便是事实。
此刻三人已眼见着便要行至宫门口,卫纨停下脚步,平静但笃定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薛大人救命之恩,臣女不会忘。但许是臣女经历了事,成长了些许,爱慕之意早已不复存在,也再无心思,与郑姑娘相争了。”
李荣不知卫纨真心所想为何,但她如此说了,便不似作假。许是她真的长大了,懂得为卫家着想,不愿再多生事端罢。
他默默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问,只是从心底暗暗升起些钦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