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更沉却清明的声音刺入问迹的耳朵,脑海一阵灼热,像是用什么真火在炙烤。
她骤然睁眼,抬头的时候撞上另一个人的下颌,听得一声“嘶”声。
额头上的痛意让她顿住,抬眼看到微乱的发尾和抬高的下颌,以及下唇底下那抹黑色的短钉。
齐思以轻轻皱了皱眉毛,低下头看过来的时候却也没有责难,只是将温热的手心盖在她的额头上。
一道沁凉的灵流拂过,瞬息前因为梦魇反噬所造成的心悸和焚身之感平息,甚至连刚刚撞在额心的尖锐的疼痛都骤然消失。
做完这一切,齐思以才将她从怀中推出去。
问迹站起身,轻轻咳了一声,恭维感叹道:“司公真是可靠得令人心安啊!”
话音刚落,便闻一声震天巨响,地面抖颤,像是巨石从山顶滚下山坡,声震万里,连绵不绝。
问迹惊了一下,这才转头见枕山与栖谷二人正站在十步开外。这角度能看到枕山面色凝重,抬手将震颤稳住,对面的栖谷嗤笑一声,似是嘲弄,却又好像隐藏着更深的悲戚。
问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喑哑的嗓音近乎嘶吼道:“她是你的亲妹妹!”他上前掐住枕山的脖子,“你要你的体面,就能任她被□□吗?!”
即使是在这样狼狈的状况下,枕山仍是从容,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抬在肋前,沉声道:“可我不止是她的哥哥,我还是君主。”
“可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枕山凝眉,“莽撞而无能,于事无补。”
“哈哈哈哈!”栖谷突然放声,笑音里却只有荒谬怆然,“情谊于你,究竟几分轻重?”松开卡在他脖子上的手,后退一步,“我之于你,又算什么?”
枕山被他摁着脖子推开,往后踉跄两步,站稳在原地,看着栖谷右手一挥,端正站着的铜兵倒了一片,碎了一地,砸在地面震得尘土飞扬。
呛人的浮尘涌上来,呼吸间鼻腔弥漫了陈朽的土味,问迹冷眼看到此处,收回目光抬脚往外走。
刚见天光,轻轻慢慢的脚步跟上来,“怎的先走了?”
问迹头也不回正色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齐思以闻言脚步一顿,竟在原地足足滞了两息,才再次跟上来“哈哈”一笑,“灵师竟如此风趣。”
他偏头看着人面色实在绷得正经,这让他有一种异样的冲动:“灵师跟我一位故人很像。”
他这话说得突然,却似夹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与追思。
问迹终于看向他,微微弯唇一笑,仍是十足端庄有礼:“你我也算认识有些时候了,实在用不着如此。”视线再次收回目视前方,“司公搭讪的方式着实老土了些。”
怅惘仍似浮在心头,却又增加了更多令人发笑的愉悦,听她奚落也觉得有趣,拨了拨扎眼的碎发,说起了别的:“灵师这腕锁还不打算卸下来吗?”
问迹道:“姑且等些时日罢,总好过叫地宫的落石砸开。”
齐思以抬了抬眉毛,想起来地宫里被栖谷轰得横飞的碎石,突然发现她一本正经讲话的时候反而能让人品出三两趣味。
他轻轻笑了一声,又听她道:“等他们出来,此事大约也就罢了。”
齐思以却道:“大约没这么简单。”
问迹偏头道:“何出此言?”
齐思以笑道:“你既见了他们四人,大约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他步子抬得缓慢,一步抵上问迹的两步,补足了一步的距离才停住脚,跟同样站定的问迹对视。“栖谷投斗南的时候,并不知道姜沤珠还活着。”
栖谷接受不了君主的昏聩和父亲的愚忠,又因姜沤珠身死对枕山怀愧,自愿辅佐枕山。
后来身份爆出,即使枕山力排众议,可他连开口辩解两句都做不到,枕山顶着压力,又对他实在失望,最后只能将他遣送。于是栖谷没能看到回来的姜沤珠,也没能看到被枕山亲自送到某个贵客的营帐的姜沤珠。
问迹眼瞳微扩,“可姜沤珠不是他的亲妹妹吗?”
齐思以答道:“正如他所说,他是个君主啊。”
斗南与襟海素有冲突,可斗南实则一向崇文,战争突起的那几年多居下风,士兵又哪是一日练成的?
东境难防,西境又起躁动。
西境连着收光,收光则是枕山与沤珠之母的故土。那国主曾倾慕过她。大抵是姜沤珠实在肖似故人,那年过半百的收光国主为老不尊,早在姜沤珠客居收光的那几年就垂涎不已,奈何枕山一向偏护,还真没得手。如今见斗南难敌,趁乱打劫,不仅要人还要城。
彼时枕山为国主,进退维谷,最终据理力争,将人送进收光营帐中,收光五年内不得进犯。白纸黑字,以血书印。
此前谁也不知道姜沤珠早已失身,珠胎暗结,当夜收光那位国主没收住力气致使落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