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流了满床。
国主大怒,可他本就是凭空得了好处的,白纸黑字红手印,贴出去脸还要吗?
像是啃了一口桃子,拿下来的时候却看见咬痕处断了半根的长虫蠕动。他郁结于心,干脆发泄于姜沤珠。军营里憋得狠了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
“那又与芒寒什么干系?”
“男人堆里磋磨她都活下来了,最后是死在了芒寒手里。”
“她们原先有私仇?”问迹追问道。
齐思以摇摇头,“她不是故意的。”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虎穴还是亲兄亲自将她送进去的,姜沤珠怎能不心寒。
身陷囹圄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想到亡母,想到女子温柔的轻声,亲手做的各式玩具。好像只有当她是母亲的女儿的时候,她才能是一个人、才是幸福的。
她觉得只有这种母与子的情感才是世间最纯质的,于是在知道再次怀了孕之后,她并不打算落胎。即使她并不知道它的父亲是谁。
被玩弄、丢弃的少女竟然真的将这孩子保到了足八月,收光应战具别,人去楼空。
枕山将人接回来,虽分身乏术,但还是将芒寒派了过去。他说照看沤珠无虞,但不要将那孩子留着。
这话讲出来过于无情,但他说出口的那瞬间或许只是想在未来她能有机会洗去污浊。
大抵是觉得医者都心慈,姜沤珠很是信赖芒寒,有时候会拉着她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肚皮上。这或许又是另一种讨好乞怜。
芒寒冷眼看着姜沤珠抚着隆起的肚皮,期待着它的降世,每日里汤药灌着,在足九月的时候哄着姜沤珠躺在了刀下。
芒寒原先只打算引产,弄死一个小东西何其简单。但姜沤珠的下身寸寸撕裂,芒寒不敢再引,也不能将这胎塞回去,只能直接剖腹。
但她终究年轻,气盛致使经验少,还没见着胎的时候姜沤珠就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吓得她立时扔了剪刀,浑身是血地跑出去了。
斗南的公主终究还是开膛破肚孤零零地死在了产房。
“不过枕山是不愿意芒寒死的。他甚至不会追责。”
“为何?这芒寒在枕山心里竟比亲妹更重?”
“这么说也不错。”齐思以接道,“毕竟她死了,枕山就有麻烦了。”
做君王的哪有什么纯粹至臻的,他姜枕山就敢说自己手里死的都是至恶之人吗?
芒寒比医更擅长的,是巫蛊。
那时的斗南先主是枕山亲自看着咽气了的,死无对证了,但也名不正言不顺。有这么一种蛊虫能保死尸如生。
再后来他看着提线木偶般端坐在朝堂的亡父,叫芒寒制出了一种更为特殊强劲的蛊虫,名为饮石,卵虫被他投进了千万大军的餐饭里。
饮石入体,蛊虫长成,蚕食宿主躯体内的所有血肉直至空壳。但人并不会就这么死,反而更为强健。无血无肉,砍劈如砸石,以一当十。
襟海就这么败在了这批空壳士兵手底下,可斗南这群士兵又怎么不算无一生还?
后来成了仙显然是枕山意料之外的。但既然成了,谁又愿意跳下去做凡人?
他不能让芒寒死,一开始是忧心空壳士兵无人能遣,后面则是不能让那些业果落到他身上。
“那说到这里,”问迹看进他的眼睛里,“我倒有些好奇枕山怎么这个时候露了马脚?”
“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为人时候留下了漏洞百出的烂摊子罢了。”齐思以低头仍是笑模样,有点漫不经心,“这也要算在我头上?”
问迹瞧他神色如常,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便道:“是我唐突了。”
齐思以歪了歪头,脚尖踩着石子儿响了一声,纠正道:“是多疑才对。”
问迹敛眉,客气道:“烦君担待。”
齐思以则道:“认识这么久了,灵师如此还真是颇令人伤心。”那芝麻粒儿粗的铜钉随着他说话上下跳动,“叫我思以罢。”
问迹觉得他这要求着实来得莫名,掀起眼皮儿瞧他,克制住喉咙的痒意,片刻后才道:“下次罢。”说罢颔首转身。
齐思以似笑非笑,站定在原地,看着问迹的背影,突然朗声问道:“在大厦崩塌之前,问迹你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