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她抱着花不好卖东西,何况站在他旁边也没人敢过来,她索性把箱子一合,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事吗?”
尤里摇摇头,战友各回各家了,他家里空荡荡的,不想回去。
“你蹲下,或者坐下。”他太高了,曲意浓仰头仰得她脖子酸,鬼使神差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少年乖乖半蹲。
曲意浓把箱子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面,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默默打腹稿。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尤里小心观察她的神色,尽量语气温柔:“你好像,在烦恼,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他不会乱打听她的私事,但若是能帮,他愿意帮助她。
曲终意摇头:“你能听我说,我就很感激了。”
她介绍给自己的身世和家庭状况,说她爹喉咙浮肿,昨夜咳血了,连药难以喝下去,大夫换了药方,还是没有见效。
她说她好像被逼婚了,她不愿意被别人带回去做姨太太。可是做了别人的小妾后,就能请得起更好的郎中,她爹的病情也许就能有所好转。
若是她今日回绝的权贵记仇,拿她爹来要挟,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向权贵妥协。
如果她妥协了,她还是很害怕,害怕“丈夫”一言不合杀了她,害怕被“丈夫”的其他女人弄死,那样的话,她爹就没人照料,也活不了多久。
曲意浓还说了很多很多,把所有的担忧和纠结全都吐了出来。
尤里安静倾听,最后干脆坐下来……就算他坐着,也能把瘦小的她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个努力倾诉,一个认真聆听,两人呆坐在大街上,这番模样,倒像是两个傻子。
曲意浓已经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过那么多话了,全都吐出来后觉得松快许多,像是严密关紧的大门忽然开了一条缝,门内的人得以久违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一样。
尤里没什么反应,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呢。
她转头一看,发现她的听众一脸茫然,她才明白过来他没听懂……她语速极快,很多话他都还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是啊,他在国外长大,两国生活习俗全然不同,他不会懂得她的无奈、她的挣扎、她的恐惧。
他们语言不通,他和自己终究是不同的,曲意浓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明白这一点。
他们还是到此为止吧,倘若她得罪的权贵要来报复,起码不能连累到他。
曲意浓站了起来,打算今天就这样回家了,因为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自己安静一下。
她知道自己这种快步入绝境的“无所谓”心态很危险,但现在她真的谁都不想理,也什么都不想管——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任性的放纵自己。
曲意浓说自己要走了,还有她今天在这里露过脸,以后不会再来这个地方摆摊,然后真诚的祝愿他逢凶化吉,祝愿他每一次都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祝愿他好人好报。
尤里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间就要跟他告别了,呆呆地站了一会后,那道瘦弱的影子快要离开视线范围内了,他忽然追了上来。
“窝会努哩的!”他激动并着紧张,不出意外的跑调了。
这下不解的人换成了曲意浓,她停下转身,迷茫不已:“什么?”
“赚很多钱!”
尤里不全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过他能听出她爸爸生了很严重的病,她很需要很需要钱。
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强行放入她的口袋里,知道这个善良的姑娘肯定不会平白接受,他自作聪明地打开了她的箱子,随便抓了一把东西就跑!
他的动作太快了,曲意浓没反应过来,回神时,金发少年已经跑出很远。
直到那一抹浅金色消失在视线许久,她方如梦初醒。
曲意浓抖着手摸出口袋里的纸币,竟然有五百多块,她从来没握过这么多钱!
紧张,不安,还有罪恶感一齐袭上心头。
泪珠渐渐落在她紧抓的纸币上,她蹲下身,紧紧抱着花束,双肩微微耸动。
他不知道她的住址,他就不怕她拿了他的血汗钱消失无踪么?他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骗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傻的人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