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宇东倒西歪地回二楼自己房间去了,他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几乎震得房门在抖,沉默了许久的沈魏风仿佛一下被这动静摇醒了似的,猛地站起身,抓起手边的衣服穿上,快步走出房间。
这晚天气异常清冷,天上的月亮明晃晃的,不能直视,简直快赶上40瓦的灯泡了,可这惨白的光是冷的,不能给寒夜带来丝毫温暖。
3号院的大门一开一合间发出低沉的撞击声,蒋宇步履踉跄正好走到二楼屋外的阳台边,他寻声往外一看,发现那个刚才吞了不止四两白酒的沈魏风已经出了院子,正急匆匆地往村口方向走,他脑子蒙可嘴巴还算利索,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喂,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啊?”
蒋宇是个大嗓门,酒后更是声壮,沈魏风知道是他,回头看了眼,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睡觉。
这劲头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蒋宇心里明白。
“唉,都说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看完全是胡扯!这大半夜的……”此时蒋宇的嘴已经完全瓢了,他眯着眼打了个饱满的酒嗝,转头就载进了自己的房间,直接扑到在床上睡死过去。
老吴睡觉特别轻,这么大动静早就惊醒了,他披衣起身,站在窗户边看着,直到沈魏风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长叹一声又合衣倒下。
这谁能拦得住?!
沈魏风平时是有点酒量的,有时候哪怕多喝了一些若是没事没压力的话也不见得会醉,可他有个毛病,心里堵得慌的话一口都能倒。
而今天,他生生干喝了四两之多的烧刀子。
空气是冰冷的,身子是滚烫的,脑子里盘桓的都是同一个问题:要不要放弃?是放弃苏筱晚,还是放弃自己,或者干脆放弃项目。
沈魏风的脸惨白得像要死去了一般,只有双眼通红,布满了红血丝。
老吴和蒋宇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个毛病,所以都没想到应该马上拉他回去。
不过,沈魏风自己很清楚,只是,身不由己。
1号院就在前面,离他不足5米。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了,她想明白了吗?想好了怎么跟我解释了吗?一天不吃不喝的,会不会病倒?那么大的院子就她一个人,黑灯瞎火的,会觉得害怕吗?
想着想着,1号院的大门已经就在眼前了。
沈魏风的喘息变得粗重起来,他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到钥匙缓缓拿了出来,一阵小风吹过,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怎么也对不准那个细小的钥匙孔。
一下,两下,三下……
沈魏风在开门这件事上足足失败了快十次。
他懊恼地猛拍了一下大铁门,喉间一阵哽咽。
静谧的冯村被这个男人的这一掌震得山响,远远近近的看家狗应声狂吠起来,有几户人家甚至还亮起了灯。
沈魏风刚刚还能支撑片刻的清醒瞬间消散干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腿都沉重得难以挪动,甚至连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知道自己走不回去了,就转身顺势坐在了铁门前的石头门槛上,身子半依着门框,头偏向一边,逐渐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一早。
镇中心医院的缴费窗口前,蒋宇满脸胡茬,一副暴躁样,里面的小姑娘一边打着收费单一边用眼睛瞟向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单子打好递了出去。
“拿着这条子去二楼。”
“哪个屋?!”蒋宇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急诊。”眼看着蒋宇飞一般跑走,这姑娘忍不住抱怨:“吼什么吼!真是的。”
急诊科病房里,沈魏风安静地躺着,周围站了一圈人,蒋宇几步冲进来嚷嚷起来:“别都挤在这儿!那个,大夫,单子。”
坐在一边唉声叹气的老吴一看蒋宇回来了,一把拉住他问道:“怎么说?到底要不要紧?怎么还没醒呢?”
“说是什么失温症,不醒是酒的事,应该没啥大碍,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找护士再要床被子来。”蒋宇说得飞快,说完又要走。
“什么叫失温症啊?”老吴总有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
“就是身体温度过低的毛病,唉,我又不是大夫。”说完蒋宇就又跑了出去。
沈魏风持续昏睡着,老吴看这么多人围在病房里太吵,干脆就都打发了回去,自己和蒋宇在医院守着。
输液、保温、热水毛巾反复湿敷,终于,将近傍晚时分,沈魏风睁开了眼睛。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是哪儿?”
“医院。”蒋宇没好气儿道。
沈魏风愣了愣,这才想起昨晚自己到了1号院门口之后就没有记忆了。
“我是喝多了吧,怎么还用来得着来医院?”沈魏风的记忆始终停留在醉酒这件事上。
“你是喝多了,不过来医院是因为你差点儿把命丢了。”蒋宇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说完,语含怒气。
沈魏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盖了厚厚的三层被子,还有麻木到几乎快没有了知觉的手脚,而且后背上也一层凉气,时不时还有些发抖。
“这么说昨晚我差点儿冻死在外面?”沈魏风苦笑了一声。
“你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