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回忆起来,高三时的生活被做不完的卷子和考不完的试填满,简单概括,即是重复且枯燥。
从这角度来看,还挺适合许宿。
她总偏爱重复的事物。
而且她不用跨过“高考”这个难关,不知是喜是悲。
早自习开始前,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班级。
老宋还没到,班里宛如闹市,说笑打闹。
门口进来一女同学,背着大大的画夹。
——这在班里并不罕见,一些美术生前一晚在画室熬了夜,第二天趁午休还要继续把画画完,便直接把画夹画具背到学校。
不过天天被单调的课程“摧残”久了的学生们,看什么都新鲜,都想凑热闹。
起先有人问了句:“艺考完了还那么拼命啊?”
背画夹的女生扬声道:“我这是因为热爱!”随后脱下画夹拿手里晃了晃,眯眼笑,“猜猜我带来了什么?”
好奇宝宝们眼前一亮,“什么呀什么呀?”
好像以前电视台播的鉴宝节目里,把自己的收藏品慢慢拿出来给大家鉴赏一般,背画夹的女生也故意将动作放慢,神秘兮兮地拉开画夹后面的拉链,抽出纸张的一角。
和她关系好的两三个女生凑上前去,打闹着让她快点把画拿出来。
画纸露出四分之一时,其中一个女生低呼一声,说:“我去!这不是陆司望画的?你怎么把它带来的?”
这话一出,更多的人蜂拥而上,他们很难不对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的相关感兴趣。
得到想要的效果,画夹女生得意一笑,“我管我们老师要的,说想参考一下。画室里除了老师画的,就陆司望的画公认最好!不过老师的已经被人借走了,我就顺理成章借到他画的了。”
凑过去的不只有专业对口的美术生,学音乐、表演等等的同学都上前瞧。
谈论声此起彼伏,羡慕、赞赏声最多,也有几个男生贱笑着调侃女生是不是为了借到陆司望的画费尽了心思,被本人狠狠一瞪。
那幅画被同学们团团围住,许宿在座位上,一点也看不到。
一向胆小怕人的她,竟也鬼使神差地起身一步步走上前。
看热闹的时候,个子小真的很吃亏。
许宿屡屡踮起脚尖,脚背绷得直直的,都快抽筋了,才勉强看见画的一角。
只短促的一眼,许宿便迅速辨认出,那是梵高的《十五朵向日葵》。
有些深刻的记忆,哪怕被埋藏许久,仍然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轻轻挑动沉睡已久的神经。
仅仅看到那么一小部分,许宿的大脑都能自动显现出它的全貌。
曾经喜欢的,不论再看多少次,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
明快灿烂的色彩中,盛开的向日葵,热烈饱满,像在一团团熊熊燃烧、旋转不停的火球。
其中快要凋零的花朵,低垂着头颅,花瓣节奏性地扭曲,莫名含着一种沉静的温和。
——生生死死,生命永无止境。
许宿坐回座位,没来由一阵怅然。
从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谈论中,许宿得知,陆司望以前学过画画,在全市最好的画室,永远是画得最好的那个学生。
老师夸他都不是用艺考必考上名校之类,而是朴素而抽象地说“他的画活着呢”。
难怪他扫一眼她袖口染上的颜料,就肯定地说洗不掉,许宿想,原来学过。
他出众的容貌、特立独行的个性总引人注目,受大家追捧。不仅如此,学习还好,参加竞赛,打球,画画,都是一等一的棒。
他是无所不能的,也是望尘莫及的。
“我看见了,”童薪说,“是向日葵。”
突然的声音令正出神的许宿吓一跳,差点咬到舌头。
不想被发觉异样,许宿点头重复:“……嗯,是向日葵。”
童薪陷入回忆般目光失焦,微微一笑:“初一的时候,咱们美术课上也让临摹,你画得可好了,老师还夸。”
许宿一愣,霎时觉得这话里内容似曾相识。
原以为是恢复记忆的兆头,兴奋又慌张,细细一想,貌似在她的幻想里出现过类似场景。
小女孩说美术课临摹了梵高的向日葵,真好看……
许宿心下一紧,有不着边际的猜想萦绕在她脑海,使她头昏,想要摸清到底是什么猜想,又次次失败。
童薪见她脸色不佳,以为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沉声说:“其实我一直想补偿你……可没有了你的消息,我也不敢打听。虽然迟了,但能见到你,我还是想——”
“不用!”许宿心乱如麻,下意识打断他的话,颤颤地说在这种时刻人们常说的话,“不用了,都……都过去了。”
童薪闻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她片刻,才试探性地问:“你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