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安人绝不肯放顾观月走。
已明说给她:“你就算出去,寡妇再嫁,能嫁什么好人?替四郎守寡,李家不薄待你。过十年,咱族里到县衙给你报个节妇的名儿,你一辈子都妥了。”
她说的自有其道理,生产力低下的社会,“族里肯养着”极有吸引力,没人会在意一个女人的感情世界,而女人的事业那更是个笑话儿。
可这对顾观月不成立。纵使不能勇闯天涯、美男环绕,也不能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
更何况元娘在她身体里,留下了小小的执拗,她走的那一瞬,想的是:我还没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张娘子身世有些坎坷,幼时曾经历过汴京繁华,顾准在时,就常抚着元娘的头说:“咱们努力,让你娘再过上好日子啊。”
这话就如魔咒,印在元娘心里,现在,印在了顾观月脑中。
要怎么实现元娘临走时的执念?
顾观月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她一直渴望有个大大的花田,在花海深处有她小小的庭院,若一定要工作,那就替自己打工。
如今,就把梦做得更大些,在这个梦里,加上对钱的欲望吧!她要做成大宋最有钱的花商,让张娘子过上最好的日子了。
这样,可算对得起元娘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这个念头日日在她脑海中翻腾,恨不能立刻建起花田、赚起钱来。
谁知,还没等她想出任何脱离李家、开启事业的法子,李二娘与小曹氏先当头敲了她一棒!
那一日午后,她正心情不错煮茶吃。从一个大大的都篮里,取出风炉、茶瓶、茶罐摆好,一会儿听那茶瓶里水沸了,就夹了散茶、陈皮、红枣放进去,倒入凉水扬汤止沸。
三沸之后,正待享用。院内忽响起小曹氏的声音:“客来了,四娘还不快来迎一迎。”
声音未落,曹老安人携着小曹氏施施然踏进门。
顾观月请她们一同吃了茶,曹老安人便说起此来的正事:“明日大娘、二娘来家,四娘灶上可安排了?到时人多,现做菜赶不及,让你嫂子帮衬着你。”
顾观月见曹老安人话里,是要小曹氏掌些家事的意思,她也不啰嗦,笑着道:“那就太好了,是该劳动劳动嫂子。”
曹老安人见她随分从时,不来相争,可见日后妯娌能和睦,放下心来。
顾观月则想,手里没活,走的时候才安心。于是心情也极好。
第二日,李大娘、李二娘同来。一场热闹后,半下午李大娘先走了。
李二娘示意顾观月到无人处,开口便问:“近日家常花用不大够,四娘可有闲钱再借我一些。”
顾观月纳罕:“过年时姐姐来家,从我这里拿了五两银子去,这么快就花完了?”
李二娘道:“我们家里人多,吃穿嚼用样样花钱,现在青黄不接粮食贵,可不花得快。不像四娘似的,各色花用都是家里支出。”
顾观月听她说起话,还是透着那些小算盘,也不点破。还好意劝她:“姐夫又赌钱了?姐姐也该刹刹他这习性,孩子一年年大了,以后嫁娶都要钱。”
刚才看两个女孩儿,低眉耷眼,穿得灰扑扑的。
李二娘假意哭道:“我哪里管得住他呢,我原是个最没福气的,谁肯听我的。”又说,“你有钱去买泰兴楼七八两银子的金钗填献别人,怎不想着我。”
一边哭,一边从帕子缝里看顾观月:“要没钱回家去,你姐夫又要打骂了。”
顾观月不欲纠缠,现开了钱匣子给她看:“公婆隔月给我一两银子,我都买了笔墨纸砚,也攒不着,二姐看看,我余钱不多,都给了姐姐吧。”
李二娘不管别的,先把钱匣子扒拉过去,一边往外拣,一边还说闲话:“一两银子是明面上的,爹娘私下补给你娘俩,当我不知道呢。”
连张娘子都被带进去了。顾观月听着有些生气,便冷了脸:“钱已给了二姐,就不要再编排长辈了。”
世间多少嫌隙,都是为了银子——
李二娘犹不知足。出了后罩房,就去东厢房找到小曹氏,嘀嘀咕咕,将李蔚与顾观月的事捕风捉影说了:“她在这家里,恐三郎不死心。”
小曹氏炸了!
她才嫁进来,李蔚是周周正正一个有官身的青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若自己丈夫与妯娌不清不楚,这要能忍,她也不算人人捧着的“杂货西施”!
这里就要跳起来,去找顾观月对峙。
她的丫鬟芳儿忙扯住她:“娘子,这……还不一定顶真呢。”
李二娘撇嘴道:“我说的可不是瞎话,你们主仆不信,只管找人去问。我先走了。”
芳儿见李二娘走了,更方便劝:“二娘的话,未必就真。我看四娘不像个会藏奸的,也没见她往咱屋里凑。要我说,也别轻信,再探听探听才好。”
小曹氏叫她劝住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