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的酣战,戍卫军告捷后刚从前线回来,连星立刻跳下了马,追问留守在城中的将士:“人在什么地方?”
将士答:“安置在驿站了。”
连星这样说,“我去见她。”匆匆走出去几步,又有些羞涩的停住了,想了想说,“我换洗一下再去见她。”
连星回到了房中就开始脱盔卸甲,参将却赖着不肯走,望着他里衣上全是新旧交横,斑驳干涸的血迹伤痕,想起他们出征前夕,随行的军医对他说的话:“我们这位镇守将,年纪虽轻,军功可不少,可以说是前途灿烂,指日可待。但是他这身体底子并不好,可以说是负重涉远,沉疴已久了,照他这样好的出身,要是只做一个闲散贵人,安稳度日,怡然一生,或许也能够安享晚年,但是从军打仗的人,吃辛吃苦,餐风露宿总是家常便饭的事了,他积劳成疾,身心交瘁,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事到如今,只能说是天妒英才。”
看着连星血痕累累的里衣,参将的表情愈发凝重。
连星卸下肩吞狠狠砸向他:“我说我要洗澡了,你耳朵聋了嘛还赖着不走?你再不给老子滚出去,我就喊非礼了!到时候咱俩名声一起臭掉,谁也别想好过!”
参将接住他砸过来的肩吞,担忧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
连星却抖了抖袖子,哈哈大笑,“我没事,这都是敌人的血!”见他一脸忧心忡忡,又故作生气捶了一下他的肩,调笑道,“别哭丧着一张脸了,你今天不高兴吗?我们打了胜仗,应该高兴才是,去和弟兄们喝酒去吧。赶紧走吧,没事就别来打扰我了,我要换洗一下,准备去见我最心爱的姑娘了!”
将人赶出门去,连星却悄悄滑坐在地上,他半弓着背脊大口地喘息,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的薄汗。
军医的话,他也早就知道了。
既然自己时日无多,他也打定主意了,总要以这身残躯,为家为国再做出最后一次贡献,所以那一战,他要不计生死,也必须坚持下去。
他也终于坚持过来了,现在剩下最后一点时间,要留给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了。
听闻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连星才扶住墙缓缓站了起来,他默默的换洗,又是梳头,又是整装,心中有些欢喜,也有一丝浅浅的遗憾,因为岁月无边,而青春有限,因为人生太短,而爱人太远。
时隔十年,再无数的云卷云舒,月升日落后,洛无双再度见到了她心中的那个少年。或许现在也不该称他为少年了,而是一个真正地有志之士,边陲之臣。
洛无双站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看见风卷寒声,怒涛白浪,他骑着一匹银鞍快马,衣裘跹跹,神采依然;回风急雪,吹着他的身形,像是破除了万难,守得云开,是来自风雪鼎盛的尽头,又仿佛踏碎了时光,看了一场旧日芳菲,池塘芳草,烟花永巷,他好像来自于当年的建康城,是十年前的春光乍现,更是少年无畏的模样。
连星远远地就看见了她,不等马停,就急得往下跳,于是身形一个趔趄,直接扑了下来。
“星儿!”洛无双立刻跑过去,想将人扶住,因为惯性,却跟着他一起栽入了茫茫的雪地中。
连星也不着急起来,就这么借势抱住她,深深地抱着她,叹息着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连星说:“自从你走了,大家都忘了你,只有我还记得你,但他们都说那是梦,每个人都说那是梦,我差点坚持不住了,我差点以为那就是梦。”
十年的分别,连星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诉说,却没什么头绪,只能捡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闲话说了又说,将满怀的衷肠,满眼的眷念一一细数,一一回顾。
他说:“你走后已经十年了,怎么一点都没变老?我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比你大些,但是这样也好,我长大成人了,不再是你口中的小孩子了,你看见了吗。”
洛无双自从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事到如今,事已至此,她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回拥住他,重重地点头。
连星还在碎碎念的说着话,像是梦呓,又像是痴话,喉中几度涌出血腥气,又被他咽下,于是话也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就像哽咽了一样,或许他也是真的哽咽了,“你说你喜欢大英雄,我一直记在心里,我终于做到了你期望的那样,我都做到了,所以,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呵,我还挺满意的,我能走到今天,我挺满意了……至少,在这滚滚红尘之中,在这无尽的岁月洪流里,总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的,是关于我的名字,也是关于你的名字……”
“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因为有你,才成就了今天的我,因为有你,我决定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去保护很多很多人,因为我知道,哪怕我们今生再也不见,我保护的那些人中,那其中,肯定也有你……”
“你知道吗,其实在我出征的那一天,有句心里话想对你说,但是军机不等人,我也就错过了对你说那话最好的时候了……我有点遗憾,还有点可惜,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