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的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刚才进店前,孙平就已经将对方的穿戴打扮收入眼底,必是高官富户家里的女眷。
这么一会儿,孙平已在心里算了几遭,故意把价格往高处了抬。
冯玉臻敛眉,“八十两?”
寻常的蜀锦也才几两银子一匹,好点的十几两银子。
孙平点头,滔滔不绝道:“夫人您别只看这个价格,您得看看质量,瞧这针脚和花样。”
他朝外看了眼,放低声音道:“这是南蜀宫廷流出来的,没有十年绣工功底的秀娘可做不出来。”
数十年前,南蜀国力不敌大魏,向大魏称臣,作为附属国每年向朝廷供奉钱银,绢帛绸缎,自三年前,南蜀新王即位,就断了朝贡,并时常骚扰大魏边境,两国关系暗流涌动。
竟不知孙荣竟和南蜀暗地有了生意往来。
看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昨日从店里取来的账本上却没有相关的进项纪录。
冯玉臻保持面上的平静问:“店里一匹云锦是什么价?”
孙平马上道:“二十两。”
冯玉臻看向他,目光犀利,骤然冷声道:“可我怎么记三珍阁云锦订下的价格是十五两银子一匹布,账本里写的也是十五两,这多出来的五两银子是让你背着掌柜私吞了不成?”
“这这……”听到对方这么言之凿凿,孙平一时也慌了神,急忙解释:“小人哪里敢啊,价钱这些都是掌柜嘱咐订下的。”
桂月机灵地从旁边端来一张椅子,冯玉臻端端坐下,凛声道:“那你去把孙荣给我找过来。”
孙平才来没多久,摸不准对方具体来历,点头哈腰道:“小人这就去寻掌柜过来。”
说完匆忙离开。
孙荣住的地方就在这条街尽头的胡同巷子里,并不是很远。
听完孙平的描述,他暗道不好。
能对三珍阁这么了解有底气的,又这个年纪的,就只能是那位才从扬州嫁来上京的少东家了。
回想昨日有淮平侯府的下人来店里取账本,自以为账面做的滴水不漏,不曾想她竟亲自来了店里发难。
孙平哀声道:“表叔,这可怎么办啊?”
孙荣恨恨地看他,要不是这小子心粗嘴快,也不一定能露出什么把柄来,“还能怎么办,先过去,见机行事。”
一刻钟后,两人前后进来。
孙荣拱着略微肥硕的腰身,“给少东家问安。”
冯玉臻轻挑了下眉头,问:“孙掌柜见过我?”
“自是不曾。”孙荣勉强陪笑,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方才孙平来找我,我听他形容,便猜是少东家来了。”
冯玉臻点头,冷冷道:“孙掌柜倒是细心,不过细心的劲头倒是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
额顶的虚汗越冒越多,孙荣决定装傻充愣,若无其事道:“这从何说起,自接管三珍阁以来,我一直本分地做好分内之事。”
冯玉臻已经不屑于和他打哑谜,寒声道:“孙荣你口中的分内之事,是指私自售卖没有登记在册的货物,还是窃取东家的钱银用来去赌场赌钱。”
“你怎么会知道?”孙荣瞪大双眼,满是震惊。
约莫是大半年前,他染上了赌博的瘾,可惜手气太差,十把只能赢三把,可又管不住自己,渐渐把自己手上的余钱输个精光。
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店里。
先是把与自己不和的张崇春寻个由头打发到祥云斋,再往里安插自己的亲戚,想着行事更方便,而且自己每次只偷偷抬高一点卖价,出于东家对老人的信任,不会来店里仔细查看,只要账面不出差错就好。
不想,竟还是败露了。
冯玉臻站起身,淡淡道:“念你是为冯家做事的老人的份上,我不报官,你自己把亏空补上,收拾东西离开吧,过两日我会安排人来接替你的位置。”
随即从他身边离开。
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孙荣身子一软就要往后倒去。
耳后传来孙平焦急唤“表叔”的声音,冯玉臻无视身后的兵荒马乱,踏上早已在店外等候的马车。
护卫长淡漠地看了眼里面的闹剧,一夹马腹,冷声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