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冯玉臻便带着桂月出门了。
淮平侯府位于高门豪户林立的城东,马车沿着青石巷道一直往前走,外面跟着四五个便装骑马的侯府护卫。
走了大约小半个钟头,外面渐渐有了熙攘的人声,纤白的手指挑开车帘,凉风裹挟着街上热闹的吆喝声迎面吹来。
蒸糕店,面摊的老板走走出出,撑开木桌版,满面红光热情地招待前来的食客,旁边卖甜水汤圆的大娘自哼自唱编的顺口溜来吸引过路人。
街上不乏有进城采购,行色匆忙的外乡人。
宽阔的青石板大道两旁都是商铺小贩,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的场面。
曦光照在白皙的面庞上,吸一口爽人的凉气,冯玉臻唇角轻扬,人间百态莫过于此了吧。
车轱辘走动的速度渐渐平缓,视线中,一粗布棉衣的女子面色仓皇地从某个店面走出,两袖间像是揣着什么,步履匆匆,正巧和马车交叉而过。
护卫长在外面恭敬道:“夫人,到了。”
桂月先踩着马凳下车后驻足,手往上伸着,冯玉臻提裙走下来。
抬头看了眼门口上方烫金的“三珍阁”的牌匾,一抹疑虑和思索在眼底划过。
对旁边的护卫长道:“有劳你们将马车停到前面一条街去,一个时辰后再过来接我即可。”
护卫长自然不敢质疑,抱拳应是。
三珍阁位处于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店铺占地宽阔,共有两层,一层售卖成衣和衣料,二层是胭脂水粉和钗环首饰。
正是上午,店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三两个伙计整理货品,其中一个坐在一楼的柜台边,撑着手臂偷摸打瞌睡。
孙平是三珍阁孙大掌柜的远方侄子,靠着关系来了店里当跑腿伙计,早上没什么生意,就只安排了三人看店,趁着无客人,正昏昏沉沉地打着哈切。
他是掌柜带进来的人,做些小动作旁人也不敢置喙,
扭头间不妨看见了一位女客领着婢女进了店,眼珠子滴溜地从客人发髻上的锦钗到身上华装上下飞快打量。
冯玉臻刚走进店里,从旁走出的灰衣伙计挥开本要上前招待的伙计,拱手热情问:“夫人是来置办衣裳首饰的吗,我们家都是上京最时兴的样式,本店既售卖成衣也可裁料子做衣裳,昨日刚进了一批好料子,那裁剪出来的衣裳,在京中贵女中抢眼得很啊。”
里面布局很宽阔,靠右边挂的女式成衣裙裳,左边则是男子的款式,中间位置摆着各种锦绫绸缎的布料式样,还有花样册子供客人选择。
冯玉臻似漫不经心般往周围看了两遭,把三珍阁的布置大致收入眼里。
前世里,因为铺子里的掌柜都是多年为冯家效力的老人,她鲜少过问手下铺子的具体,年底有专门的人负责将商铺里的进项和账本送进侯府。
本应最挣钱的三珍阁收益却一年不如一年,除了本身经营不善外,也有账房先生在大掌柜孙荣唆使下做假账,昧下一部分钱银的原因。
那几年里,孙荣一步一步排除非己,先是寻由头把与自己意见不合的二掌柜张崇春及一干人赶出,铺子里安插自己的人,暗中谋划将三珍阁纳入自己手中。
昨日瞧了三珍阁的账本,已经初现端倪,只是这才开始还不敢做的太过分罢了。
不等冯玉臻回答,那伙计又手指着里面一排,嘴皮子利索道:“这边还有大氅和厚袄,都是上等毛料做的,夫人要不看看。”
冯玉臻收回心绪,面上一副好说话的客人模样,轻声道:“我先看看衣料吧。”
孙平精明的眼睛一转,谄笑道:“好嘞,夫人您这边看看。”
“除了多见的面料外。”他手捧出几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是波斯特产的织金锦,是用金箔切下制成的金线作纬线织就的锦,可做下裙,也可将布料裁剪后里层缝制毛绒作褙子。”
孙平接连介绍了几种,感觉口舌都要说干了。
看对方只点头,不敲板,一副没引起过多兴趣的样子,也有点着急了。
“如果夫人对前面的都没有看中的话,最后的这匹料子。”他卖了个关子,“小人敢打包票,上京内就只有我们一家有卖的。”
“嗯?”冯玉臻语气中带着一丝讶然和不以为意。
孙平夸耀道:“正是市面上难以寻见的月华锦。”
面料很新,数组彩色金线排列成由浅入深,成自然晕染的色彩,加上装饰的花纹,数种渐变的色彩同时织成,如雨后初晴的彩虹,格外引人注目。
第一眼看那织金锦好,殊不知是抛砖引玉。
冯玉臻抬手抚了抚,布料本身稳重厚实,但是摸起来手感轻柔细腻,有绣花和无绣花的地方几乎一样平整光滑。
察觉对方似乎已经心动,孙平继续吹夸。
她点头,“确实不错,不知价格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