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出来上茅房,你也要去吗?”
“不去。”
说罢便牵着她的手转身回房了。
还没睡几个时辰,就到了卯时,叶长宁要随寺里的僧人去圆华殿打禅诵经,沈晏何无事,便也跟了来。
殿堂里僧人如云周围却落针可闻,他们全都正襟危坐,静心打禅。除僧人外还有一些俗世中人,大概是厌倦了红尘事,来此寻求片刻安宁。不过就连他们也是虔诚向佛,不发出一丝声音的。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到吃斋饭时间。
此时香客逐渐增多,源源不断地从殿门外走进来,来的人几乎都是忧容满面。
果真是——
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晏何吃不惯和尚吃的斋饭,动了两筷子就不吃了,叶长宁只好答应回去后给他开小灶。
但其实,回去也只有几样青菜而已。
而或许是经过了昨夜的秋风洗礼,今日万里无云、天空澄澈如洗,二人便决定走远一些去垂钓。
他们回院中拿钓竿,才准备好渔具,就听到身后窸窸窣窣有动静。
回头一看,小院篱笆门前站一妇人。妇人身穿绛紫华服,气质雍容华贵,身后还带了四个丫鬟。
沈晏何与之对视片刻,上前恭敬行礼:“母亲。”
*
从前不觉得,这会儿沈晏何站在沈夫人身边时,叶长宁才对他的身份有了真实感。
父亲是一国之相,母亲是公主,是多么令人瞩目的身世家庭啊。而他本身又俊朗不凡,如果不是娶了她,也该找一个陈婉那样的女子为妻吧。
此刻沈晏何背对着她,同他母亲在阳光下交谈,挺拔颀长的身形是那样耀眼夺目,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一点也没被周遭的脏乱环境拉低。
宽阔的肩、劲瘦的腰、修长的双腿,女娲创造出这么一个举世无双的人,结果娶了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她。
叶长宁极度不自信,别人夸她容姿昳丽,她不这样觉得,其实她只是胜在有钱罢了,能穿最好看的衣裳,能用最昂贵的胭脂水粉,如果没有这些来陪衬,她就是最平庸的人。
此刻跟天生尊贵的沈家人一比,她更觉抬不起头。
家世,是她跟沈晏何之间此生不可跨越的一道天堑。
正逢沈晏何回头,两人四目相对,叶长宁有一刹那的陌生感,但是他朝她招招手,嗐,还是老样子。
怎么会陌生呢?他是她的枕边人,陪了她好多个日日夜夜。
她朝沈晏何走去,维持着明面上的礼仪,向沈夫人问了好。
沈夫人未出阁前是尊贵的公主,受过这世上最好的规矩礼仪,这样的人瞧不上她是应该的,叶长宁早就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她会听进耳里去,但不准备放在心里。
毕竟她尊贵得体又怎样呢,又不是人人生来是公主。
不曾想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沈夫人竟一句令她难堪的话都不曾说,她端庄娴雅、不怒自威,却没有骇人的凌厉。
她牵起叶长宁的手,支开儿子和几个丫鬟,道:“让我单独跟叶姑娘聊聊。”
叶长宁本想邀她到屋里坐坐,又想起屋舍简陋,恐拿不出手,便跟随沈夫人沿着山中小径悠闲踱步。
对沈夫人来讲,她久居深闺,偶尔出来走走是万分悠闲的一件事,但对叶长宁来说,跟沈夫人这一趟,既不能给她带来钱财,也不能让她感到快乐,所以她巴不得赶紧结束这一圈无意义的漫步。
而且沈夫人说话慢吞吞的,走路也慢吞吞的,叶长宁非常不喜欢这种慢节奏。
强忍住内心的烦躁,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沈夫人的话。无非是何时与沈晏何认识的,又是如何定的情,打算何时要下一代。
嗐,前面的话都是瞎铺垫,敢情是来催生的。
沈夫人停下脚步,略微一思索,道:“相爷虽然极力反对你二人的婚事,但若是有个孩子,或许他不至于如此狠心。”
虽然沈夫人一句话将自己从反对者名单里择了出去,但无法掩盖当年整个沈家都因瞧不起她而反对她和沈晏何成亲的事实。如今看来,可能是沈夫人许久不见她儿子又或许是认为生米已成熟饭所以内心才有动摇,叶长宁不想跟她计较太多,只好敷衍道:“我们会努力的。”
得到了她的态度,沈夫人便不再多说什么,本来同一个商户之女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两人默契般地向回走。
刚到小院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道坠地的清脆声,大概是什么东西碎了。
叶长宁加快脚步跑来到屋内查看,沈夫人紧随其后。
撩开门帘却见沈晏何脸色煞白地举着几块碎瓷片,他似乎是怕叶长宁责怪所以不敢看她的眼睛,但他能听见他的心跳如擂鼓,强装让自己镇定下来后,才道:
“茶碗,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