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上下四层。
他此刻正通过须弥,扫视金钱庄每个角落,仍旧没找到叶冉。
林钧的心情愈发糟糕,他借东夜身份命人抓回来的魔奴中也无叶冉。
无数铁笼,笼中无数魔奴,魔奴身上均是褴褛的衣物,在大雪天里瑟缩发抖。
林钧便想到那日的叶冉,她也如他们这般形貌,身体黢黑干瘦,浑身都是发臭的血味。
想到这,林钧情绪波动,天空忽而一声惊雷,无数黑云开始聚集,窗外天色迅速暗下。
林钧一顿,立刻放空脑海,控制自己不再回想。
东夜的须弥诡异,竟与主人心绪相连,林钧多次尝试断开这联系都没成功。
他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发怒,不要急躁,心平气和。
须弥便雪融,生春华之景。
井下。
少年还没放弃教叶冉说话,叶冉委实烦了,正思索自己脑海里的那个猜想。
少年拉起叶冉的小手,试图引回叶冉的注意:“来,叶叶跟哥哥学,这样张嘴,哥、哥,叶、叶。”
叶冉烦不胜烦,想甩开他的手,可奈何她不仅手小,胳膊还短,小拳头被少年整个抓握在手中,她根本甩不掉,气得叶冉拉回少年的手就要下嘴咬。
这时,记忆中昏暗石壁上的几行字出现在叶冉脑海:
教叶叶站起来走路,教叶叶说话,教叶叶用手,叶叶气恼,被叶叶咬了一口。
还好,只是见骨,未断。
叶冉不耐烦地用舌尖顶了顶口中尖牙,最后收回脖子,闭上嘴。
夜里,金钱庄安静,井外的地面上也没了动静。少年趁着夜色离开井出去觅食,叶冉在漆黑中睁开眼,也离开井,却没走远,蹲守在井外院子里的草堆里。
约一个时辰后,少年觅食回来,怀抱几个果子,撑着井口就要跳下去。
同一时刻,叶冉看到自己身体果然开始虚化,转眼下一刻就回到了井底,这时少年刚巧从井上跳下来。
少年看到她醒着:“哥哥吵醒你了?”
叶冉静静注视少年。
少年走近,用指腹擦了擦一颗果子的表皮,就喂到她嘴边:“来,叶叶饿了吧,叶叶吃果子。”
叶冉的目光转向面前的青果。
她几日前离开井的那一趟,金钱庄中万物枯黄,并未有绿景,眼下只今日一天,就生出了青果。
东夜的须弥颇神奇,竟有催长造物之力。
叶冉一口含下果子,却不松口,齿尖仍虚虚咬着少年的手指。
少年察觉到叶冉有些泛红的双眼,微微用力想收回手,却没能收回:“叶叶……怎么了?”
一场梦里,什么最重要?
自然是梦境之主,做梦之人。
温柔乡为做梦人编造真实之梦,那么这场梦里所有的一切,皆都会以做梦人为主,梦主在什么时候会做什么事,在什么时间必须要经历什么,温柔乡必定会为之严丝合缝地达成。
但此梦有了变故,她误入了进来,她必然不可能按照温柔乡梦境的路数往下走。如此,少年在该见到她的时候没见到她,这场梦就缺了他记忆中的那份“真实”。
温柔乡若要力求真实,她叶冉便不能在该在的时间点不在。
譬如少年觅食回来后,需要见到正在井底等待他的她,温柔乡便将她从外面送回来了。
这是叶冉这几日推测出来的逻辑。
她有几分不确信。
少年是梦主?
这么说他一千一百多年前没有死,活到了今日?
叶冉蹙眉,显然这个几率微乎其微,她想到石壁上最后一行,他的绝笔:天越来越冷,陈文也失踪了,这次饿了有七天,我出去寻寻他。
叶冉一颤,齿尖不慎刺破少年的指腹,血腥味扩进她的喉咙与鼻腔。
少年的手伸过来,要掰她的嘴:“叶叶松口,叶叶你是人,不是兽,这里还有果子,你不要……”
叶冉躲开他的手,目光落到少年微微睁大的眼上。
哥哥是不是梦主,试一试便不就知道了。
按常理来说,能唤醒睡梦中的人是什么?
疼痛感。
叶冉上下两齿一合,咬了下去。
血腥味霎时溢满鼻腔,叶冉喉头滚动,铁锈味道染上舌尖。
少年的手在那几息之间被抽回去了,她的嘴里被堵了两颗青果。
剩下的几枚青果滚落一地,少年似乎有点余惊,呼吸起伏,望着叶冉眼里的红色。
叶冉收回目光,冷漠嚼吧嚼吧咽下嘴里的青果。
她方才最后一刻迟疑了。
若他只是梦中虚幻之人,她咬断他一根手指不算什么,她不该迟疑。
即便少年没死,当真活过一千多年,梦境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