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一怔,说出的话几乎没经过大脑:“我没哭,只是风沙太大迷了眼。”
“屋内哪有风沙?”张飞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周遭,又收回视线落在她脸上。
张飞不是傻子,必然是察觉了什么,广陵王感觉到对方在揣摩她的表情。
“我开玩笑的,刚刚有只小虫子飞进去了。”
广陵王低头揉了揉眼睛,躲避着张飞的视线,调整好心境:“既然张将军执意要走,刘备恐一时难寻,那张将军可前往豫州州治汝南处旁的一座城池安顿,那处县官□□敛财,城里很多饥民,将军可去解救百姓,亦能……”
有些话不必说满,都是点到为止。
“谢谢,我会考虑你的建议。”张飞应该是有些倦了,竟在她面前径自取下斗笠,打发她走,“我要睡了,既已告别,明日不必送行。”
张飞甩了甩披散的长发,屋内的暖光衬着他,眉目极秀。
广陵王刚调理好的心境又难受了,她舍不得张飞走。
“本王明早让人给你送些五铢钱盘缠,骏马一匹,可作上路用。”
“不必。我可以找那些戕害百姓的士族抢一些。”
“??”
“大哥二哥教我的。”
广陵王竟无话可说。
是啊,张飞可不是个循规蹈矩、尊崇礼法的人啊,她还没走,张飞已在她面前宽衣解带了。
他站起身,将脱下的罩衫披挂在架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去解腰间层层叠叠镶有金色莲花纹的繁复皮质腰带,突然,他一道视线扫来。
“你为何不走?”
偷看他的广陵王眼神抖了抖,脸上红晕散开,哭过的眼睛也是红的,整个人像煮熟的动物般逃出去了。
屋内的张飞盯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疑惑间,手上的动作也迟缓了许多。
择日,广陵王坐在案前处理公务,听见傅融走近的声音,疲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放回那些文书密函上。
虽已死遁,但曹操既已将徐州交由陈登,所谓灯下黑,广陵仍由广陵王暗中处理一切事务,明面上的广陵郡守只负责对外,亦是陈登安排的人。
“他走了,你……我听侍女说,你午膳又没用。”
“忘记了,等会用。江东孙策在江南又平定一郡,今天是我生辰……孙策派使者来恭贺了?”广陵王快速岔开了话题。
“嗯。”
既说严肃的事情,傅融也不再多问。
“曹操平定中原的野心,已见雏形,以后,北征图南是必然,他手握献帝,想吞入的是整个天下。只有结盟,才可抗曹。你且将这些说与江东使者,阐明利害,孙策与我有缘,江南一见,饮酒谈天,胜似多年好友,徐州和江东未来一定是站在同一边的。”
“好。”
“去罢。”广陵王抿了口苦茶,挥了挥手。
“我……”
傅融像是有话要说,但最后仍是咽下,恹恹走了。
广陵王何曾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她心中的苦楚,不愿为人所知……反复提及,无疑是解开伤疤。
但不肖片刻,傅融突然回来了,冲到她面前,少见地愠怒道:“你要一直这样到什么时候?”
“傅融,我现在想静一静。”
“你想静一静?那为你死的人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从许都回来、死遁,张飞醒又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你有想过自己的处境,自己的身份吗?你在为他难受吗?你觉得外人看不出来你有异常?但我太了解你了。董辰你不发一言,吕布你无所谓,倒是他,你就这么喜欢他,没他就不行了?以往的无所顾忌呢,现在曹操在明,你在暗,陈登、徐州,一切都有利于你,下一步的计划呢?你还记得你是亲王吗?”
“够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广陵王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感觉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难堪,抓起砚台砸向傅融,“我干什么,现在我还能干什么,我就是个没用的苟且偷生的乡下亲王罢了,除了利用,还是利用,你看不明白吗!”
傅融侧身躲过那砚台,眼睛却红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死遁的时候为了让曹操彻底相信,广陵尉死了!真的死了,他的那具尸体不是假的!”
“你说什么?”
“广陵尉没有死遁,他为广陵献身了。”
广陵王手里拿着的毛笔一抖掉在了案上。
墨水弄脏了纯白的绢纸,这二十载用过多少手段心机,犯下多少杀业,可她还是觉得自己一身清明,直到这一刻。
她才恍然察觉,自己是如此的脏污,就如这纸上的墨迹般,即使再用水洗,也只能将纸洗泡地更加溃烂。
心口就像有人在生生撰紧,剜去一块肉般,广陵王跪在地上,弯腰吐了出来。
“没事吧?还好吗?”
傅融快速走到她身边。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