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颠铜钱那痞子的声音转转悠悠地传入齐江米的耳中,声音微颤。
齐江米来不及听清更多的话便是又一拳招呼过来,狠狠地揍在了她的脊背上。
她倒吸一口凉气憋住自己的泪意,双臂更紧地抱住自己双腿,蜷缩着像一块了无生气的蝉蛹。
她的嘴巴紧紧地闭着,不说出一句求饶话。
“他妈的这死崽子藏钱了!好聪明呢——你还可怜他?!你以为我们这个月要吃什么?还不去把钱找出来!”
头上那声音愤怒至极,随着手下的力道一声比一声大,使出像要打死她的劲。
——不是的,他真的是想要打死她。
齐江米要将自己的唇咬破了,可那丝疼却比不上任何一道重拳来得痛。
“啥?!”那个颠钱的痞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妈的竟敢藏钱!”
更多的骂声传出,像是来自更多的不同的人的口中。
这世道,天无宁日,月月有成千兵家战死,年年有成万百姓饿死,现在物价水涨船高,断人财路就好比断人生路。
齐江米断了人财路,便要受到惩罚。
于是一道更用狠劲的拳头砸在了她枯瘦的身躯上——是那个颠钱的痞子。
没有人相食,却也人人相食。齐江米被这拳打得想要呕吐,一阵晕眩恶心感如潮水涌入,却还是被她憋着一口气咽了下去。
在这好似无边无际的痛楚里,她想起从前在皇宫的日子了。
昔年父皇和母妃最是疼她,诺大的皇宫里没人敢叫她受一分伤害,她每日是那样开心欢喜,她可以读书,她可以习武,她可以无忧无虑地衣足饭饱,可以天真地蹲在母妃膝下听故事,可以坐在父皇身前学兵书。
这日子很美,齐江米此刻却几乎要忘却了。
她只还记得,城门突破,将领众兵攻入长安城,是那场兵变打破了一切,是那场兵变留下了一地渣碎刺得她生疼。
千军万马声势浩大,终是破开了城门,她对劫难一无所知,只在那日被传唤进了承乾殿——
丝丝银发裸露的父皇和眉目疲倦的母妃站在了她的身前。
他们唤她走近些、再走近些。
却来不及拥抱一刻或是过多言语留恋,他们只说了几句嘱托,便匆匆将她推进了暗道,像是不能再等她多停留哪怕一秒。
她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走过阴湿的密道最终沿着台阶出现在长安效外林子的土地上的了。
她只记得,自己迷糊又或说是迷茫地站在了那土地上,清凉的空气一瞬间让她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她一愣神,蓦然发现自己怀中竟被塞着一红色锦囊,她想起来了,这是父皇留给自己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是玉玺。
她呆住了,耳边响起父皇方才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欢欢,护住它,这是你的东西,这是父皇最后能予你的东西,无论多久以后都只会是你的,父皇只求你护住它,只求你一世平安。”
她是齐江米,是江米,是子欢,是欢欢,是长平公主。
她带着皇族最后遗留的血脉逃出了大火连燃三日的皇城,她曾经是做公主的,不是乞丐。
痞子们的手欲探到她身上来搜,她猛地一囗,咬上了来人的血肉。
那连接血肉的手的主人猛地一惊,另一支手拽住齐江米的头发,那撕裂感却没有想象中来的强烈。
齐江米愤恨地将全部的力气集中在牙齿咬合间,仿佛要将这三年来所有的苦痛倾泄出去。
她用力地咬,感受不到其他的痛,她任由那地痞扯她的头发,任由其他痞子欧打她的躯体,任由腥味在口中横冲直撞,此刻她却似要将那血肉生生咬下。
她抬起头,想露出笑容挑衅一番,欲要看清来人。
可待眼中的身影清晰起来,她却愣住了。
——是那颠钱的地痞。
她突然不知怎的口中一松,就这样,又被一把推翻在地了。
她再次狠狈地倒在地上,眼泪却是再也憋不住地簌簌而下,泪水再次混着泥垢扰花她的眼,无论她再怎么睁眨眼睛,那混浊却怎样也不肯离开她的视线。
“妈的,真够狠的。”那人道。
“还搜吗?”
“怎么不搜?搜!”
齐江米闭上眼睛,懦弱得不敢再看。
玉玺会被他们找到的。
那玉,自会被他们抢去,而就算他们不认识什么玉玺,待他们几经变卖后终究会有一日被认出——那是在已经被烧成灰烬的皇城中,时至今日唯一没有被找到尸首的,极有可能是长平公主所带着的玉玺。
介时人人都会要挟她、捆束她,那些侯官、反军、所谓杰雄,皆会以她血脉为由收取民心,皆会以她玉玺为借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