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子府到冥界,妍娘攥着腰间自己绣的平安符,被掳过程中挣扎受伤,手中已经钻出几只小小的茶花骨朵。
那妖提着两个人,又因为贺云州的挟制受了些伤,穿行的尤为吃力。
越是靠近冥界,妍娘越是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奇特。
她看着边界处永恒的晨昏线只觉得很熟悉,这里有什么东西,与她的心一同跳动,一样的频率,一样的血流经过,过于契合得让她害怕。
直到她到了那座桥边。她伏在地上,听到咚咚的心跳声响,与自己胸腔的震动重叠,沉寂于那座挂满枯藤的桥下。
手上的茶花仿佛接受到了信号,根系疯狂生长,从一开始的疼痛变为麻木。
猫妖卸下两个人,本就奄奄一息的生魂在地上滚了两滚,此刻微弱得只剩下了一口气。腐烂了一般的眼眶差点都不住眼球,却依旧顺着方向偏执地看向妍娘,艰难的吐息着浊气。
收到信号的冥王赶来,接过猫妖递来的百魄灯。
万年了,他如同这座生灰的桥,就静静守在这里。即使贵为一界之主,即使修为颇深,即使是天生的圣贤,也耐不住这样的寂寞。
“你的引子便是这个女子?”冥王有些迟疑,这样柔弱的身体怎么能承受住。
妍娘微微动了动身子,手腕间的痛传来,以往只在指尖生长的山茶花竟然开得大朵,一直蔓延到腕间,连附近的衣襟上也缀着几朵。
猫妖是第一个发现的,一把将她左手举起,高高亮出。
仿佛又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本已衰旧的藤蔓复苏过来,缀出零星几片叶子,大有恢复之象。
冥王盯着妍娘,从她的腕间扯过一朵山茶,伤口瞬间愈合,被新的稚嫩花瓣扫过,疼痛之余有些微痒。
他一脸急躁,遮遮掩掩藏着些许迟疑,“你怎么把她找来了!”
他背过身去,一边检查饱盼生芳的复苏状况一边与猫妖争执,“你活了三千年,难道不知道先神已心脏分于五届镇压,而血液生机都给了一个凡人吗?”
猫妖不可思议回头看一眼妍娘,任是何处都找不出一丝与神域相关的东西来,“就她?”
“可我听闻先神是女尊,怎么会用自己的血液生机换她长生?”
冥王一面放出猫妖想要复苏的魂灵,快速回头瞥了一眼妍娘,“你看她腕间的茶花,那就是反噬,一个凡人长生的反噬。”
“你怕,我可不怕。不要说一个早已身死的神留下的凡人,就算是真神降临,今天的饱盼生芳我也必须开启。”
猫妖将怀里那盏百魄灯取出,里面的魄似乎感受到压迫,一个两个都竭尽全力向外冲去,原本是明黄色的小灯透出亮红色。
百魄灯置入桥的上方,光亮大增,照出冥王阴森的面孔来。
还未缓过神来,妍娘便被一股力量钉在桥身侧面,刚刚复苏的藤蔓瞬间爬过,缠住她的手脚将她牢牢固定住。藤蔓的触角像是湿滑的壁虎腿,透过衣衫让每一寸肌肤都感知到令人恶心的触感。
来自内心的恐惧使她的身体自我保护的开出大朵大朵的茶花,从藤蔓中挤出,唯余一个惊恐的脑袋露在外面。
“你不是怕吗,怎么也肯动手?”
“怕?”冥王笑出来,像是沙砾擦过戈壁滩的声响,渗透过土地而后蔓延得无处不是。“这不比听你那情情爱爱的故事好玩得多。我蜗居在此万年,终得良机,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他听见那颗封印着冥界的先神之心的碎片,一同苏醒过来。
只要成为五界之中第一个打破封印拔出先神之心的人,他便能凭借着这片先神之心的碎片,碎了其他五界的镇压。
从此之后,秩序道法,那都是笑话,他便要领着冥界之人占据更好的地方,凭什么蜗居在此,每日与死人打交道。
说着便将一道助力打入桥身,感受着桥底的那片结界逐渐有了碎裂之象,蓬勃地迸发出一片霞光来,透过越开越盛的茶花从迸裂开来。
蚀骨的痛楚从身体深处传来,明明每一道伤口生出了根系,扎根血管,可却没有一丝血液淌出。
妍娘被束在桥上,大口喘息着,胸口的藤蔓花朵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一声呼痛都成了妄想。
身后的炙热传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便是那个常入之梦的源头吗?
故人就在身后,可碎心之痛随即而来。是不存在的利刃透心而过,此刻正在一点一点拔出。
那座本已枯寂的桥几刹间变得生机勃□□来,藤蔓包裹住桥身,大有连人一起溺毙在里面的趋势。
呼吸被扼住,窒息感油然而生。生机从体内抽出,妍娘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能不能,能不能有个人来救她呢?
哦,她那个神仙夫君,还未找到他呢,也不知证道成功前会知道自己成为鳏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