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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1 / 2)

九月末的北市,阴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冷风裹着乌云,呼啸而来,又疾驰而过,留下一片被雨水晕开的墨色长空。

市殡仪馆内,江知雪神色认真,动作轻柔,为一位满头银发,眉眼慈和,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的逝者整理衣衫,修饰容颜。系上一条蓝色的丝巾后,她朝着逝者深深鞠了一躬,又向身边的实习生交代了几句,走出了操作间。

“结束了?”安宁换好了常服,靠在长廊的窗边,“今天怎么样?”

江知雪摘下口罩,走向好友,声音温淡道,“还行——往生者在梦中走的,走得很安详,家属要求进行简单整理就好,最后系上老人生前最爱的丝巾。”

安宁支起身子看着向她走来的人。

身形高挑单薄,气质清冷,杏眼柳眉。近看,双眸净若晴雪,却淤积着疲惫,肤色白净,但不带一丝血色,

藏匿起眉间的担忧,她轻松道,“越来越游刃有余了。”摸了一把江知雪的脸,“就是这脸色怎么这么憔悴,又没休息好?”

“没有,”江知雪笑了笑,“可能是最近降温,感冒了。”

“那就多穿点衣服,”安宁知道江知雪并非感冒,而是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歇息,但也不揭穿她,只是道,“我去车里等你。”

“好,我去换衣服。”

从殡仪馆出来时,江知雪抬眼望天,天色昏昏沉沉,风雨欲来之势明显,她加快了脚步。

上车后,安宁问她:“今天还要去家教?”

“嗯,”江知雪系好安全带,揉了揉脖颈,“这家人第一个孩子是我上大学时带的,后来毕了业,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上了小学,也想找人辅导,就联系上了我。他们一家对我很好,我不好推辞。”

“这样啊。”安宁放了首舒缓的歌,她知道,若非心里怀着感激,江知雪是不会答应家教兼职的,哪怕她真的很需要钱。

“何况,他们也没有介意我从事殡葬行业。”

话落,两人都笑了。

“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安宁启动车子,“就因为这个原因,本小姐这个月相亲相跑了八个,今天去见第九个。”

“祝你成功,”江知雪温和一笑,头倚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你在前面的公交站放我下来,今天是我爸的忌日,我去墓园看看他,然后再去家教。”

悠缓的歌声充斥于车内,乐曲影响了人的感官,模糊了声音。

半晌,安宁应了声“好。”

一瞬静默,电话突然而至。

“妈,怎么了?”安宁接道。

“到地方了没?”电话那头催促声明显。

“刚下班,还没。”

“磨磨唧唧干嘛呢——让你换个工作你不听,还尽捡实话说……”

“妈——你说什么,车上信号不好,我到地方再跟您说,挂了。”

安宁挂断了电话,视线微转,副驾驶坐着的人睁开了眼,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对不起啊宝贝,”安宁歉意道,“吵着你了。”

“没事,我本来也没睡着,”江知雪看向她,“聊会儿天吧,不然阴天开车,容易犯困。”

话落,安宁疯狂地点头,“雪呀,你真是我肚子的里小蛔虫,我正巧憋了一肚子话找你说呢。”

安宁边看着路,便继续念念叨叨,“你说,我当初是不是选错专业了?家人不支持,亲朋好友不理解,找不到男朋友还整天被说三道四。和人相亲也不能实话实说,还得拐弯抹角地说自己的是服务行业的,也确实是服务业的,就是特别了点。休息日也要随时待命,真的好累呀,可是——”

“可是你很喜欢这份职业。”目光重新落向窗外,江知雪不疾不徐,缓缓道,“安宁,你听过一句话吗——只要人类尚存人性,生与死便是同等的事情。”

“大多母亲都是拼了命才将孩子带到了世上,医生是她们和孩子的第一位守护神,为孩子的平安降临保驾护航,后来孩子成长,父母衰老,形形色色的人便承担起孩子一生所遇不同的角色,伴随着他们,直到死亡。而我们呢,就是他们生命终点遇到的摆渡人,帮助他们体面地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生命至此,得以完整。”

江知雪看向她,目光里透着被冰雪浸润过的春光,“我们的工作,很有意义。”

车停了,安宁定定地看向她,良久,解开安全带倾身抱住了她,“知雪,我好开心,你今天比昨天多说了一半的话,要是矫情能换来你多开口说话,我天天玻璃心,时时刻刻都求你安慰。”

“你——”江知雪笑着推开了她,“我以为你真不想继续这份工作了。”

“怎么可能,老娘自己选择的路,必须一条道走到黑,”安宁坐回座椅上,抱臂神气道,“况且,本公主还有编制,”又竖起了大拇指,接着道,“不过你刚才真是句句说到了我的心坎上,不愧是学文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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