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光回到府邸。
进屋便看到屋里多了四个美人。李同光贴身侍卫朱殷低声道:“这是合县县令送来的......说是侯爷路途劳顿,派她们来伺候您......”
其中一名胆子大的美人已款款挪步上前,柔弱无骨地跪在李同光身侧,一只手却搭在了李同光的手腕,轻声唤道:“侯爷——”
李同光身子一僵,随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美人,慢慢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捏住美人尖尖的下巴,唇角微勾,英俊的面孔顿时沾染上邪魅的色彩。
美人内心顿时一阵欣喜。
李同光接着却轻声道:“谁允许你碰本侯的......”说罢将美人扔在地上,嫌弃地拍了拍手,起身一脸戾气道:“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四位美人大惊,不知所措。
“还不快滚!”李同光躁郁地叱道。
美人们惊慌而逃。
“告诉县令,下次再敢擅作主张,休怪本侯不客气!”
待屋里没了其他人,李同光方急切唤来朱殷道:“前几日我派人打探使团的消息,可有回信?”
朱殷:“属下正要禀报,这是今日送来的。”
说着呈上一份密信。
李同光迅速找到他最想知道的那一条:
如意:使团医女,实为广罗天下情报的金沙帮现任帮主。医术精湛,武功寻常,但平日里为人仗义疏财,扶弱济贫,广结善缘,还曾帮助过多名被朱衣卫抛弃的白雀,因而手下人对其极为忠心。
名字不对,身份不对,武功不对,性情不对,但白雀......
李同光低头沉思,又回忆起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夜晚。
山洞中,燃着昏暗的篝火,师父曾和他讲,她做过白雀。
师父的语气虽淡淡的,听不出悲喜,但那一瞬间,他却感受到了她的痛苦、悲凉,仿佛亲经历了一般。从那时起,李同光便在心里暗下决心,他要努力习武,快快长大,将来才能有力量保护师父,不再让师父受到一丁点委屈。
只可惜......他还未来得及,师父就......
李同光永远也忘不了五年前他马不停蹄从外面赶回,就看到天牢那场大火,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人撕碎了一般,那种彻骨的恐惧、痛彻心扉的无力感李同光此生再也不敢体会。
他发疯似的拼了命地往大火里面冲,随从在一旁拼命阻拦,趁他不慎将他击昏。他们不明白,他想要去找师父,哪怕......和师父一块被这大火烧死也好,也好过独留他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人间地狱苦苦死撑。
他无法想象师父不在的情形。
那个当年一举击退二皇子众多随从将他救下的高傲少女,那个荒野月夜不顾自己受伤也要奋力斩杀狼群的瘦弱身影,那个平日里只会骂他却在山洞中仔细替他包扎伤口认真神情......师父,是唯一照亮了他人生的人。
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李同光灰暗的世界里,让他毫无防备。
他的世界里,只有师父。
得知师父死讯后,李同光不相信,直到他满手带血地将师父的遗骨从废墟里挖出,捧在手心,如奉至宝。
大理寺草草结案,朱衣卫前左使任辛死于天牢大火。随后,安帝又称任辛和昭节皇后之死有关,接连处置了任辛全部亲信,抄家、流放、离奇死亡,手段雷厉风行,快得让李同光觉得安帝仿佛在拼命掩盖什么。
可任辛的朱衣卫旧部竟无一人反驳,生怕自己也受到牵连。
只有李同光。他不相信师父会害死昭节皇后。他无数次登门拜访朱衣卫旧部,求他们替师父证名,洗清冤屈,却被所有人拒之门外,无一例外。
他很愤怒,恨众人的冷漠无情,恨天道不公。他开始怀疑师父的死另有蹊跷,他四处查找线索,可惜他的力量太小了,没有人愿意帮他。他像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传道者,固执地抱守着心中的信念不放。世人笑他不守规则他不管,世人嘲他离经叛道他不听,他偏要与这浊世一教高下。
后来,经历了一次次失败的碰撞,绝望中,也曾迷茫的他渐渐成长。
再锋利的刃被石头磨久了也总会钝的。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卧薪尝胆,亲手给自己戴上了虚伪的面具。他开始学着世故,变得圆滑,一点点在安国朝堂崭露头角。朝臣看到了他的实力,主动示好,他欣然结交。终于,在一次酒宴酣饮过后,皇帝的亲信,朱衣卫现任左使邓恢醉酒之后无意说出了真相,李同光听到了那个他一直害怕又苦苦寻找的答案:
朱衣卫前左使任辛是被陛下除掉的。
那一瞬间,李同光眼里没有震惊、没有愤怒,而是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他笑了。
他知道,师父一定是清白的。
他一人苦苦坚持这么多年,他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