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和薛兰泽是同系同专业的校友,只是晚两届入学,按辈分应该叫声“师姐”。她一毕业就跟着薛兰泽,对顶头上司兼亲师姐的了解可谓鞭辟入里。
好比现在,虽然薛兰泽的表情很正常,语气也没什么不对,王珏却能分辨出平静下掩藏的一丝深深的焦躁。
王珏愣了愣,快手快脚地收起资料,小声道:“怎么了,是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薛兰泽摇摇头,将外卖盒蜷成一团,塞进塑料袋里:“你接着查资料,别耗太晚,我有事出去一趟,待会儿不回来了。”
王珏想说什么,瞅着薛兰泽的脸色终究没开口,乖巧地点点头。
这个时间段,晚高峰的余波还没完全消散,车水马龙依然是走一步,顿三顿,刺耳的鸣笛声此起彼伏。薛兰泽摇上车窗,远离了旁人视线,终于可以放任眼角眉梢的烦躁流露少许。
她当然听说过西塘村的案子,不仅“听说”过,每一处细节都清楚分明的印在脑子里。正是因为忘不掉,她才格外不想听人提起,那就像是心口的一块旧疮疤,形容狰狞又难以愈合,哪禁得住被人翻来覆去的揭开?
薛兰泽深吸一口气,将濒临失控的情绪拉回正轨,很快恢复了“没心没肺”的状态。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她突然一打方向盘,从高架桥上拐下来,斜插入一片错综复杂的巷道。
这里是旧城区,与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一面隐藏在夜幕中,窄巷里随处可见油腻发黑的老式空调外机、胡搭乱晾的各色衣裤,以及老破旧的蜗居。远处传来不知哪家小崽子的嚎哭声,又有狗吠大作,和谐融洽地混迹在同一片夜空下。
薛兰泽掏出手机导航,跟着指引的路线兜了大半个圈,终于摸到一幢小破楼下,墙面上贴满了无痛人流和开锁的小广告,斑驳的楼体恐怕比薛兰泽的年纪还大。
这是薛兰泽在资料上看到的,陆临渊的住址。
准确的说,是他被刑事拘留前的住址。
薛兰泽对着黑黢黢的楼道深吸一口气,抬腿踩上凹凸不平的楼梯。有那么一瞬间,她实在想不明白,刑侦口正处级支队长每个月的工资好歹有万把块钱,何况他还有个人一等功的加持,怎么就把自己混成这副鬼德行?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她已经站在三楼门口。
这间破破烂烂的小屋显然已经迎接过不止一波不速客光顾,门板上贴着公安的封条。薛兰泽摸出鞋套穿上,又从包里掏出一根寸许长的铁丝,插进锁孔业务熟练地一拨——只听“咔”一声轻响,锁芯自动弹了开,再伸手一推,门板缓缓后退,露出了房间真容。
这是个面积不大的一居室,家具寒碜的可怜,除了卧床、书桌和靠墙的两口衣柜,连个像样的沙发都没置办。房间有些凌乱,原本摆得整齐的书本胡乱摊在地上,很显然,早在薛兰泽赶到之前,警方已经将这间不大的一居室搜了个底朝天。
薛兰泽调出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从满室狼藉中勉强开辟出一条可以前进的道路。她扫过地上的书本,发现大多是刑侦相关的专业书,内容深涩字句枯燥,实在不是什么消遣的好选择。
所以,那个姓陆的下班没事就看这玩意儿?
除了工作,他的日常生活还塞得下“娱乐”和“消遣”吗?
薛兰泽回想着陆临渊那张冰冷俊秀又不苟言笑的脸,突然觉得这货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都活到狗肚子里了。
她艰难地跋涉到书桌前,发现抽屉和柜子都被撬开过,里头的东西同样被翻过无数遍——其实也没什么可翻的,无非是几份文件和一点零碎物件,左看右看都是乏善可陈。
薛兰泽戴着手套翻了翻,刚要兴趣索然地关上柜门,突然,手电光飞快闪过,她的视线随之定格,眉梢微乎其微地一挑。
——在手电光微弱的照射下,她眼尖地发现,文件柜最里层的挡板比两边颜色略深一些。脱了手套上手一摸,触感也略有差异,里层挡板光滑许多,像是被人长期摩挲触碰造成的。
这很不合常理,因为里层挡板位置微妙,如果要触碰,必须躬身蹲在地上,而这显然不是一个舒服又自然的姿势。
那么陆临渊为什么要没事蹲在地上,去摸一块平平无奇的挡板?
薛兰泽想了想,学着陆临渊的模样蹲跪在地上,很快她就发现,这个姿势并不容易发力,最好的选择是往里推。起先挡板纹丝不动,可当她加了两分力后,只听很轻的“咔嚓”一声响,挡板往后缓缓退了一分。
薛兰泽:“……”
这破烂又廉价的文件柜里居然别有洞天!
退开的挡板可以往左滑动,一指宽的缝隙后露出个不大的夹层。薛兰泽伸长胳膊摸索片刻,抓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头赫然是无数剪裁过的旧报纸和十来张照片,还有个磨卷了页的笔记本。
借着手电筒的微光,薛兰泽打眼一扫就认了出来,这是当年西塘村旧案的相关资料。
十六年前,警方根据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