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庄主听得心中难受,正要把女儿带回去。
却见那少年,捂住了小女孩的耳朵。
面上镇定自若,雨水打湿的面庞下,白净秀气,眼神澄澈干净。或许是爱护弱小的良善,或许是出于天性的良善。
寒千尺看着眼前的情景,微不可察觉地点点头。
*
寒江雪永远记得那场无比猛烈的大雨,贯耳的响雷。连绵的雨季,惊得她那天睡不着觉,爹爹和丫鬟哄了好一会,都不管用。
不过很快她就又欢喜起来 ,因为第二天,爹爹就收了庄里都一个弟子。
原本在雨中的落魄少年 ,在前堂毕恭毕敬端了茶水,正式拜了师父。爹爹捋了胡子,肯定地点点头。
寒江雪躲在珠帘后,看着这一切。一小团粉色的身影,并不会隐藏自己的行踪。
寒庄主朝她招了招手:“雪儿,过来 。”
她挪动步子,跑过去到父亲身边,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换了洁净衣裳的小少年 ,几乎是一瞬间,就眉开眼笑。
寒庄主微笑道:“雪儿,以后,这就是你铮哥哥。”
寒路庄人很多,孩子就只有她一个。雷铮的到来,为她寂寞的童年里增添了不少童真的快乐,尽管他一直臭着脸,可是寒江雪就喜欢拉着他玩。
实际上,雷铮,是寒路庄的第一个弟子。一开始庄里,还不如今日这般出名,城里城外的富家子弟,纷纷都争着抢着从家里送孩子过来习武。
那会儿雷铮一心跟着寒庄主习武,小小年纪,筋骨练得很好,在市集里帮她买香粉的时候,与登徒子起了冲突。结果,一个半大的孩子 ,竟把几个闲散人员尽数打趴下。
这等新鲜事,自然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彼时恰逢镇南王游离窦县,马车上除了镇南王,还有世子。
少年世子拉开帘子,把市集上这一幕尽数看全了。当下跳下马车,拉住正要往回走的雷铮。人不搭理他,他还不乐意,势必要问出少年师从何方高人。
少年雷铮一言不发,将人甩在后面,顾自回庄。
奈何世子家里的马车,不仅宽敞华贵,跑得还特别快。
很快,镇南王的马车就跟着来到寒路庄前。并自然而然,被受宠若惊的寒庄主请入里屋喝茶。
从此以后,寒路庄收了一名生命在外的弟子,为免招人惦记,世子改了皇姓,取名柳任,作为寒千尺座下大弟子。
自此以后,寒路庄盛名在外,门徒愈发多了起来。寒千尺的弟子,是越收越多,挡也挡不住。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寒千雪眼看这爹爹家业大了起来,庄里师兄师弟每日打打闹闹,欢喜的恨。
而眼前的少年,她是越发看不懂了。
从前雷铮,不说话的时候俊俏郎君,赏心悦目,一开口就损得恨。
虽说对她也挺好 ,但是看起来总是一个人,既然不关心别人,也不希望别人过多地关心他。
如今,他居然问她。
“你有没有还要对我说。”
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丢,直愣愣地看他一双形状优美而薄情的眼。
“铮哥哥,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
她如是说道。
雷铮不言不语。
“我也要去飞云山。”
“万一我回不来了呢。”
寒江雪原本应该像是和二师兄打闹一般,让他吐口水重说的。
可他的眼里,无比认真,并不像是玩笑话 。
她反而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应对。
“不会的,铮哥哥,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们?”
雷铮反问了一句,盯着她的一双黑圆的眼,眸里闪过一声轻得难以察觉的冷漠。
原先显得深情的眼,略去了温度 ,变得愈加不近人情起来。
他站起来,向后走两步,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
“哎!”
寒江雪跟着站起来,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袖口,手中的白花,忽然不那么好看了。
她叫不住他,寂静的花园里,忽然显得分外空寂。
她没了采花的兴致,转过身来,回到自己房里。
丫鬟小翠饥饿过她手里的话,高兴地放在白瓷瓶里加了水,说着小姐 ,怎么忽然嫌弃要养花。
寒江雪没有精力理会她。
没有来得,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遍遍地回想起那天雷雨夜,雷铮登门拜师的样子。
雷铮的到来,一度给寒路庄带来了好运,繁荣和富贵。
可他转身离开的样子 ,叫她心生不安。
他说,万一他再也回不来了呢。
有什么东西心间堵着,甚至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