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首充满压迫力的话语,终于露出了今夜以来的第一个表情,那是夜昙般倏忽而逝的微笑,“吾与神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便是了,朕听闻庭兰与神霄还曾有过婚约在身。若是神霄还在,想必你二人也定成一对神仙眷侣。”
温庭兰此时脸上的表情已再次淡下,好似刚刚的笑意只是错觉。“不过家母一句玩笑话罢了,如今斯人已去,何况郡主去时尚且垂髫,庭兰不敢当真。”
“哦?”听他如此想法,姬衡玩味道:“若是神霄还在这世上呢?”
温庭兰骤然抬起头来:“神霄郡主仙骸已入皇陵,不知陛下所言何意?”
“朕近日偶然听闻江南一带出现了横波剑的踪迹,持剑者乃一十七八岁的少女。你我均知,横波剑曾是先太子妃江映雪之剑,而江映雪为助先太子成事,在东宫事变那一夜被朕亲自率人围杀于金銮殿前。而朕记得清清楚楚,她当时所用之剑并非山水双刃中的横波剑。”
“庭兰你猜,江映雪是将剑交予了何人呢?”他话锋一转,终于图穷匕见:“而她既可将剑交给此人,那托孤又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沉重的寂静顿时在整个殿内铺开,落针可闻。
良久的沉默后,就在皇帝也以为温庭兰不会再开口时,他终于盯着屏风看不见的人影一字一句道:“神霄已去,陛下节哀顺变。”
“哈哈哈哈哈,有庭兰这句话朕就放心了,神霄郡主自然是已魂归九天,若有宵小胆敢借郡主之名生事,相信不等朕出手,庭兰也会替神霄处理的吧。”
温庭兰再度垂首:“是。”
“不早了,朕也就不留庭兰了。陈平,送客。”
自进门后便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立于门旁的陈公公闻言赶紧小碎步走上前来,弯腰恭敬道:“温公子,请。”
待温庭兰走后,屏风后的人却并无离开的意思,端坐于一矮几前把玩着一把金玉相嵌的长命锁。
直到一阵窗户的吱呀声响起,一黑衣蒙面人恭敬地单膝跪下:“禀告陛下,属下并未发生什么异样,温公子出宫后便朝着回府的方向去了。”
这时,一直匿于殿内房梁上的另一暗卫也轻飘飘落下,“属下观温公子神色并非像是知情横波剑出世的消息。”
姬衡听完他们的陈述却是一言不发,半晌后才叹口气:“温玠是把好刀,只是太难掌控了些。”
他站起身来,将手上把玩的长命锁随手扔进榻边一箱笼中,“有时候我还真羡慕我那短命的太子长兄,他唾手可得的一切我却要百般筹谋。不过,”他推开门,外殿候着的内侍见是陛下都连忙跪下行礼。
“终究是朕坐上了这个位置。”
自几年前温家大爷和主母回了株洲老家后,温府是愈发冷清,此时此刻,只有老爷子屋里的灯还亮着。温庭兰回到自己的怡然居后不久,便有一小厮前来,说是老爷子喊他过去。
书房中,一眉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提笔勾勒着一副千里江山图,温庭兰上前接过随侍在旁的丫鬟手中的墨盒,无声示意他们都退下,便敛息静候于一旁。
听到了关门的轻微动静,老者这才回过头来,看到一旁安静的孙子,和蔼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玠儿来了,怎么也不作声?”
“祖父难得有此雅兴,怎好搅扰?”
“你呀,”老者,也就是温庭兰的祖父,前阁老温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叹声道:“就是太知礼了些。”
他放下手中狼毫,在一旁的铜盆中净了净手,招呼着温庭兰坐下用茶:“陛下此番召你入宫,所为何事?总不会是要给你内定一个状元吧?”
看着祖父脸上促狭的笑意,温庭兰颇有些无奈:“陛下此番是为试探我的立场。”
“哦?”温钺神色间有些惊奇:“姬衡他居然也敢用我们温家人?”
温庭兰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道:“郡主她,很有可能要回京了。”
皇帝姬衡的兄弟也有不少,册封的郡主也有不少,可他二人心知肚明,这里的郡主是何人。
“不可!”刚刚还一副气定神闲,连自己唯一的孙子大晚上被皇帝叫走都不曾皱过一丝眉头的温钺一下子站起身来,激动道:“贤王已请旨回京述职,陛下必定会有所动作。这段时间京城不会太平,郡主万万不可此时入京。”
温庭兰却是轻轻吹了吹手中茶盏逸出的热气,抿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道:“若贤王是先收到了郡主的消息呢?”
刚刚还横眉的老者闻言一怔,随即好似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般颓然坐下:“郡主这又是何苦呀。”
温庭兰继续道:“目前局势还不甚明朗,从陛下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江南一道出现了横波剑的踪影,此人究竟是不是郡主,又是否要向玉京来,都尚未可知。”
“但是,”他眉目一凛:“若此人并非郡主,陛下应当不会打草惊蛇,所以依庭兰之见,怕是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