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沂尔的呼吸停顿了一秒,头脑一片空白。
她恐怕比这张脸的主人还要熟悉这张脸——她高中的时候在学校机房搜集了他网络上流传的所有照片,拜托好友洗出来,高考的时候一天换一张摆在桌头,学累了就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换成数学奋笔疾书。
他是她高三路上最明亮的一盏灯火,他的名字曾被她在纸上写过千万次。
贺楮。
“要伞吗。”他耷下眼皮,仿佛只是路过,随口一提。
夏沂尔不确定雨声到底有没有掩盖过她方才智障般的喊叫,现在很后悔。她重重地抹了把脸,决定把铺平淋湿的负面情绪收拢,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
她说:“要。”
双肩包被他从右肩卸下来,右腿凌空支起,弯折,膝盖抵住包底,抬手勾住拉链拉开,一直没什么表情。
被一褶一褶叠得平整、套了伞套的纯白色的伞在她潮湿的手心一坠,她接住了。
雨还在落。
这大约是夏日最后一场暴雨,秋天要彻底到来了。
贺楮也没和夏沂尔说话,从包里抽出一本铜版纸的杂志,摊开来铺在石头上权当防潮垫,就跟她隔着几十厘米,偏了点角度地坐下了。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也没人主动说话。
夏沂尔很久没有跟同龄的男生坐在一起了,更别说身边坐着的这位是她男神,还曾经是她同人文的主角。
她有点想走,但心底情绪拧得如胶水,要是不想办法发泄,她会崩溃的。
在这一刻,夏沂尔的脑海中充满了烦躁,甚至是埋怨,尽管她知道这不对。
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贺楮出现在这里?
就算他是她男神也没用,她在这一刻讨厌他的入.侵。
“要不要吹风机。”贺楮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厌烦。
夏沂尔的五指张开又合拢,把最后一片被雨水冲皱的指甲油扯掉,露出苍白的本甲。
“难道能在这里给我变出插头插座?”她吐出反问句,随后反应过来这句话听起来就很阴阳怪气。
贺楮掀起眼皮瞥她一眼,没被她夹枪带棒的话刺到,起身干脆,杂志被他卷成筒状,言简意赅:“跟我走。”
说不清贺楮的话有什么魔力——夏沂尔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跟上了他的步伐。
她站在他身后的时候才明白他有多高,只能仰头看他。
贺楮的后脑勺有根不安分的头发微微翘起来,碎发不短,扎着耳廓,肩线平直,宽肩窄腰,露出来的肌肤跟打了光一般白。从她的角度还能看到一点点下颌线,锋利,清晰,无一处不是帅的。
他倏地停下脚步,夏沂尔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
他的声音低沉,就吐出冷淡的两个字:“到了。”
夏沂尔仰头,满眼困惑:这不是传说中的员工宿舍,学生禁止进入的吗?
员工宿舍在外面看上去跟学生宿舍也差不多,甚至有些破,给人以陈旧感。
“我跟校方租了一楼。”贺楮的解释简洁明了。
他装了密码锁,夏沂尔很有距离感地撇开脑袋,等他输完密码开了门才往里看。
灯光乍亮的那一秒,她看清了里面的具体情况。
灯光瓦数肯定很高,因为房间亮得跟白昼似的。一眼望去空空荡荡,没什么家具,只有两张标准的电脑办公桌,桌面上有画风不和谐的阿狸石膏娃娃。有一把标准的人体工学椅,锖色的书柜孤零零地立着,三脚架上蹲着一只相机。
太干净了。
她像是发现秘密花园的玛丽,却迟迟没有得到进门的通行证。
贺楮从门边的柜子里抽出一条深灰的毯子铺在地上,抬脚踩干鞋上的水,神情染着谨笃,好像把鞋底擦干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夏沂尔慢吞吞地跟着做,但她浑身都是水,手指都被泡得发白,无端觉得自己像刚上岸的水鬼,等着人类的下一步动作。
塑料包装纸被“呲啦”撕开,绒绒的浴巾兜头盖下来,崭新的气味压过了泥土放射菌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视线受阻,看不到贺楮的动作,他发出的声音却被耳朵无限放大。
“擦一擦,这条浴巾归你了。”
嗓音是干净又沉的,没有网络上男主播刻意压低后挤出的气泡音。
耳朵在发烫,夏沂尔扯下浴巾裹在身上,裸露在空气之中的手臂被暖意包裹:“多少钱?”
贺楮替她把吹风机插上,不咸不淡:“买东西送的,不用给钱。”
夏沂尔折着浴巾的边缘,在心底松了口气,抬眼扫视内部的布局。
方才她站在门外只能看清楚大概,现在能看到这一层其实还有两扇门。有一扇开着,她挪动两步悄无声息瞄了一眼,怔了怔。
居然是厨房,白瓷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