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花灯节区别于平日的吵闹,鲜少有高亢的欢笑声,多了许多互相挽手的情人,大都耳鬓厮磨,好不暧昧。
街边的摊上摆上了各式精巧的花灯,一时间色彩纷呈的光竟令人眼花缭乱,忍不住沉溺在这如梦似幻的尘世中。
牧晴轻轻拉住江慕凡的衣袖,言笑晏晏,“与江少爷这般清俊的郎君同游花灯节,倒是人生一大美事。”
少女着一身雾蓝色束腰裙,长发随意扎成辫子盘起,用一根银白茉莉簪子固定。额间用稍浅的朱砂描了一个桃花印,茶色的眼眸里映着灯火,像是渡了层水色,显得分外妖媚多情。
江慕凡压下心头的悸动,温声道:“能与牧小姐共赏花灯,乃江某三世修来的福气。”
少女抿唇轻笑,忽地踮脚凑近他耳边,语气轻柔,“江少爷过于狡猾了,我颇为不悦呢。”勾人的尾音带了许戏谑,却意有所指。
江慕凡低头,漆黑的眼瞳淡淡看着这张惊心动魄的脸,“小姐这是何意?”
牧晴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这次且不与你计较,下不为例。”
江慕凡不答,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花灯,但很快将那个荒唐的念头抛在脑后。
当牧晴两手空空的从丞相府出来时,他并不意外,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毫发无伤。
少女冲江慕凡盈盈一笑,“很意外吗?”
江慕凡敛了神情,故作茫然地岔开话题,“那种重要之物果然不在府中,看来须从长计议。”
牧晴却笑得愉悦,“今夜朱雀令我势在必得。”
江慕凡一头雾水地随她来到江边,各色的花灯使沉寂的江水变得热闹不已,远看有浮光跃金之感。牧晴凝神在花灯里搜寻,忽然指着一盏写了“晴”字的淡金色莲灯,淡声道:“去将它捞上来。”
江慕凡不明所以,却照做。
把那灯递给牧睛后,便见她熟练地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割开灯的花瓣。
片刻,竟从中取出一块泛着寒光的青铜令牌。
江慕凡呼吸微顿,意味不明的看着神色漠然的少女,一言未发。牧晴将散乱的发丝撩到耳后,额间那朵赤色的桃花更显妖艳,“早在十日前,我就吩咐秦天芳买通了丞相府里一个丫鬟,给了她一瓶药粉,让她在花灯节这天佯装不当心撞到江行豫,趁机将那药粉沾上他的外袍。江边湿气重,那药粉遇上水汽,便会有令人意识混乱,神志不清的奇效。虽然不致死,但定会失足跌入江中,即便随身携带那朱雀令,也会在水中遗落。我命人,趁乱潜入水中寻那令牌,若是拿到了,便藏入花灯里带我去取,”她那双茶色眸子满是狡黠,“若是拿不到,那令牌随江入海,我伪造一块,又有何人质疑?”
江慕凡刚想反驳若是没有落入水中,又当如何,牧晴却打断他,“我潜入府中时,对他房中的香薰动了手脚,夜里天大的动静他也醒不过来。刚落了水,必不会想到检查那香炉。”
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江慕凡脸色发白,只觉寒意侵入脊背,如坠冰窑。
他突然弯腰捞起一盏普通的花灯,将花瓣残暴地撕扯开,里面静静躺着几根血淋淋的手指,他猛地转头看了一眼少女,又捞起一盏花灯撕开,里面是模糊的血块。
呕吐感不可遏止地冲入大脑,江慕凡强忍恶心,对眼前带笑的少女的恐惧在此刻达到了峰值。
牧晴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丫鬟生性怯弱,难免说漏嘴,这是让她闭嘴的最好方式。”
江慕凡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温柔的笑,“牧小姐先前说我冷血,江某却认为小姐您更胜一筹。”
看着飘向远处的花灯,江慕凡心中一阵恶寒,这毁尸灭迹的方式他实在喜欢不起来。牧晴将那青铜令牌收入袖中,眼眸中泛着冷酷,“优柔寡断之人如何能坐上那个位置?”
江慕凡凝视着她无暇的侧颜,“莫非牧小姐想要做女帝?”
她却摇头,沉默地看着江面,再不做多言语。
想来他们间的关系并不足以让牧晴将全部信任给予他。江慕凡无奈地想。
三日后,丞相府。
江行豫面沉似水地坐在书房里,几次欲提笔,却又放下。
身姿婀娜的小妾端着一碗汤羹款款上前,轻柔地坐在他身侧,“妾身恐您落水时受了风寒,忧您处理事务劳累忘了身子,特熬了碗汤羹送来。”
江行豫面色稍缓,动作自然地揽过她的腰,“柔儿有心了。”
被唤作柔儿的小妾一撇嘴,娇嗔道:“大人真是忙的脑子糊涂了,妾身名唤玉儿。”
江行豫动作微顿,转头看向玉儿,突然猛地用手指捏住她的下颌,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玉儿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冲他嫣然一笑,“你弄疼妾身了。”
江行豫沉眸看着她半晌,松开了她,冷笑,“晴天坊以为老夫少了块破石头便只能哑巴吃黄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