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成药材商倒是个好主意,他们本来也是去采药的。元木槿自己也换上男装,混在一群丝绸商人里沿着沁河西行。水道两岸时有繁华的城镇,她便将之前换的首饰脱手一些,换成通行的钱币或者食水。半月后进入昌州境内,大燕朝北方最后一个繁华州城。再望北去,便是地广人稀的塞外之地,到了分道扬镳之时了,因为商人们要绕开雪神山,把丝绸运送遥远的国度去。
昌州干燥少雨,却有好吃的羊肉,只是吃多了难免火气旺,她和飞奴鼻孔堵着棉花,骑着马继续赶路。这一趟出来着实大开眼界,边塞风貌着实辽阔豪迈,他们行过水草丰茂的牧场,亦走过荒凉无人的戈壁,在骆驼上见过黄色的沙漠,以及那传说中的不枯竭的月牙水。许多时候,她几乎觉得自己要被晒干,埋葬在沙海戈壁之中了,但师兄总能及时找到水源或者生活着部落的绿州。
不知走了多久,就连季节和时间都模糊之时,飞奴忽然说,木姐姐,我闻到了水。
什么?元木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飞奴皱起鼻子又闻了闻,“嗯,是水的味道。”
绿色的青草重新出现在脚下,由稀疏逐渐浓密,山脉不再荒芜,而是覆盖着笔直的云杉树,久违的,凉爽和水气又回来了。
一向沉默的师兄轻声说:“看,是雪神山。”
她抬头仰望,遥远的白云之上,那传说中白雪皑皑,连绵千里的巍巍山脉,猝不及防闯进了视野。
原来,这就是雪神山。
雪神山深处的月湖一带,有着天上花园的美名,也是师兄此行目的终点。雪山融水滋养出丰茂的草场,一路上偶尔会有转场的牧民同行,大多是边疆高鼻深目的长相,脸上带着高山地区独特的红色,有趣的是师兄会一点他们的语言,连说带划下来,还交上了几个朋友。
明月高悬的夜晚,他们便借住在牧民的帐篷里。飞奴抱着一张毛毯走进来,他大口大口呼吸着,一张皴裂的小脸憋得通红。“师兄说,晚上冷,给我们条羊毛毯子。”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自从离开昌州,我就觉得就跟谁掐住了我的脖子,压住我的肺一样,动一动就难受。”
“少说些话吧!你的脸都快憋成葡萄了!”元木槿一边说着,一边在手脚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羊油,“高山上空气稀薄,你和师兄都是习武之人,所以觉得难受,过几日习惯了就好。”
月亮越升越高,寒气从木屋的缝隙里吹进来,她裹紧身上的羊毛毯子,半梦半醒中想,京城如今已经是盛夏时节了吧,木槿花也一定开得很好了,可惜,今年是看不到了。
有着经验丰富的牧民们带路,几日后便到达了月湖,这里虽没有热烈的木槿,却滋养出高耸的云杉林和缎子般的草野,草野之上金色的小花如洒落的阳光,微风中一晃一晃地闪烁。
“这是什么花呀?”她蹲下来,捧着一朵金黄色的花盏,忍不住问道。
师兄用粗花布和铜碗铜锅换了了几间小木屋,顺带着几只羊和一些衣服食物,此刻正忙着整修木屋,听见她的话,瞥了一眼说:“金莲花。清热解毒,消肿明目的良药。”
她“哦”了一声,再仔细看看,这朵金黄色的小花,花瓣层层叠叠,长得跟莲花宝座似的,怪不得叫这个名字呢。
师兄又说:“若你仔细看过师父留下的药经,便不需问这个问题了。”
她嘻嘻一笑,并不放在心上,继续研究起了地上的花花草草。
飞奴抱着一堆草料去喂羊,路过她身边时忍不住蹲下来,“木姐姐你说,师兄买羊干什么,难道要培养成毒羊?”
嗯?元木槿眉头一皱,“应该只是养起来吃吧!”
飞奴一听这话顿时担忧不已,“师兄以前只养过毒蛇毒蜘蛛,还是第一次养没毒的动物,也不知道养的活不。”
“非也非也!”她晃晃手指,“师兄还养大了你和我,咱俩不也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飞奴顿了一顿,接着更担忧:“若不是村口的二丫他娘,我活到断奶都难。”
元木槿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说道:“咱们在这里也住不久,养个十天半个月总不成问题。若是有母羊下羊崽子也不怕,师兄和我都是现成的大夫!”说完,还使劲拍拍胸口。
这时,师兄的声音从木屋里传来:“你再不喂羊,它们便真的要饿死了。”
飞奴连忙跑到羊栏旁,边喂羊边嘟囔着:“可是......羊下崽子难道和人一样么?嗯?这只肚子这么大,不会要下崽子吧......”
雪莲花生长在更高更寒冷的山坡上,蛰伏在岩石和霜雪的缝隙里,大约再有半个月,便会舒展开薄如冰晶的花瓣。
等待它开放的日子并不像她预想的那般无趣或艰难,恰恰相反,每日的新鲜事儿多得她都快要忘记温暖舒适的京城,以及那场半途而废的婚礼。
她从未后悔逃离。只是,偶尔在短笛飘荡的夜晚,月华洒满深蓝色的湖面,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