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浮而紧,风寒外侵,阻遏卫气……先前的药汤再加一味桂枝。腿上筋骨还需好生修养几月……”
“是,多谢院使……这几日劳您……”
“不敢,您真是折煞……”
耳边一阵朦胧的吵闹声。
她精神恍惚,还未睁开眼,已觉一阵天旋地转,骨节缝隙里好似淋过凉水,又酸又冷,浑身乏力。殷笑忍不住蜷起手指。
床沿发出“嘎吱”的难听声响,有人扑到窗边,颤抖地握住她活动的那根手指。
“郡主?!”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终于略微清醒了些,眼皮颤了一颤,吃力地睁开眼。
谷雨惊喜的脸庞映入眼帘。
殷笑恍惚了一阵,刚想开口,谷雨已看懂了她的意图,扭头招呼侍女倒上热茶润喉,又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臂,扶她从床榻上坐起身。
“郡主祓禊时遭遇山崩,伤了腿上筋骨,还染了风寒……当时太学的学子们都下了山,只有郡主和宣平侯世子不在,薛都尉带着人手彻山搜查,寻了将近五个时辰才找到。”
她眼里泪花一闪,从婢女手中端过茶盏,略微探了探温度,确认后才递到殷笑手上,“您真是要把人吓坏了。”
殷笑乖乖接过瓷盏,垂眸啜了两口,缓了缓气,才转过头,真心实意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然而谷雨还未应答,便听得一道声音轻柔地响起:
“既然知道惹了人担忧,就在府里好生养病,之后,再同我好好交代此事。”
这声音婉转动人,乍听叫人十分亲切,然而细细琢磨,里头却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威严。
殷笑循声望去,先是一愣,随后眨眨眼,不由笑起来:“果然是阿姐。”
崔家宗室寡子,宁王又与今上亲如同胞,是故殷笑与三位皇嗣均以兄弟姐妹相称,其中又因大公主殿下性格温柔妥帖、是圣上膝下唯一的女孩,关系与殷笑最为亲切。
谷雨起身行礼:“大公主殿下。”
崔惜玉点点头,淡声应了,又道:“宫里的太医都在外厅,刚给如是开了新的药方,有些事项比较琐碎,还需你们贴身照顾的人注意,你且去看看罢。”
她这番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显然是要支开旁人,屋里留守的侍女都是殷笑心腹,自然听懂了大公主的意思,纷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又贴心地为她俩带上了门。
侍女一走,寝屋便空旷了许多,只余窗外桃柳树上的鸟雀叽喳啾鸣。殷笑从床上抓起只软垫靠上,有些困倦地垂下了眼,等大公主先开口。
崔惜玉似嗔非嗔地瞪了眼她:“没个坐相!”手却极为实诚地将她腰后的软枕抽出来,三两下抚平了,才端端正正塞回她腰后的空隙。
她这一行动作行云流水,与方才那副威严模样相去甚远,殷笑不由嘴角一勾,心终于像落到了实处。
上祀那半天时间,刺杀暴雨山体坍塌几乎是接踵而至,她一口气高高提起,待到被救回转醒才勉强落地。
然而气一松,人就容易萎靡,她现在实在是又困乏又不愿睡去,只得没话找话地先开口:“阿姐,我那天……”
崔惜玉当即打断她:“本宫明白你想说什么。”
“鸣玉山的事情,我都清楚了。那天大理寺有要务处理,我便晚到了两个时辰,没想恰好避过了刺杀。”
崔惜玉说,“刺杀针对的是宗室,既明受了点擦伤,只是阿恒不怎么好,回去病了三天……薛昭说你大约是在山腰遇险的,确有此事么?”
果真是对宗室的行刺。殷笑受了场无妄之灾,这时从她口中听到真相,又不由觉得好笑,心想:“我一个父母双亡的倒霉郡主,也值得他们和公主皇子一起刺杀?那策划者的眼神当真是不好使。”
然而想是这么想,她口中却乖乖回了崔惜玉:“是。那些刺客藏得很深,到他们动手也没人察觉。禁卫人手也不够,我与阮钰走了深林近道,想将此事告知陛下,请他派人援助,不过半道便下了暴雨。”
剩下的事,便是她不说,崔惜玉也能猜到了。
大公主胸有城府手腕了得,被陛下任命辅掌大理寺,即便受伤的人不是殷笑,她也会仔细了解前因后果。
此时殷笑三两句话将事情阐明,也省了她不少麻烦,崔惜玉目光柔和了两分,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温度,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不必担心。”
殷笑点头,借着动作隐去眼中思索。
她方才特意隐去玄铁箭的线索,崔惜玉却并未怀疑,甚至提也未提,此事想必另有隐情。若有可能,最好再去找阮钰谈谈。
“此案已被陛下交由锦衣卫查探,想来不日就有线索。此番也是苦了你……前几日陛下赐了些药材,本宫与既明、阿珩各自添补了些,都令白露收入府库了。”
崔惜玉叹了一声,从她床边站起身,“你已昏睡七日有余,身体还未好全,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