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窄道颇为偏僻,寻常人很难找到,只是殷笑还是留了心眼,为了防止埋伏,又从附近的禁军尸身上搜了两把匕首,以防万一。
她将一只匕首纳入袖中,另一只塞进阮钰手中,一抬头,便看见阮钰脸上笑容僵了两分。
她莫名其妙道:“怎么了?你怕锐器?”
“没什么。”阮钰硬邦邦地挤出三个字,没再回她,只是赶路时刻意落后了她两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不知何意。
殷笑领着他走了一阵,听到他步伐越来越慢,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不知从哪抽出一条青白色的方帕,右手捏着匕首末端,神情凝重地擦拭着上面的血污。
殷笑:“……”
“我天呢,”她面无表情地扭过了头,干脆利落地选择了眼不见为净,心中暗想,“宣平侯家到底养了个什么矫情玩意儿,一把匕首都要来回用帕子擦?”
矫情玩意儿显然没注意到她的视线,一边擦着匕首污渍,一边跟在后头,忽然开口:“郡主方才搜查匕首,动作很熟练。”
殷笑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都是小时候学的。”
阮钰道:“宁王殿下?”
殷笑:“差不多吧……还有些是西席先生教的。”
她爹去世已经十二年有余,死在南下平叛的归途中,临死前给她捎了一把镶了红玉的雕花匕首,说是从彝族首领那找到的战利品,最后成了副将带回给她的唯一遗物。
这些事情埋在心里已久,她不欲与阮钰多提,便接着道:“你的匕首擦完了么?擦完便快点,赶紧跟上。”
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嚓”声,他似乎是踩到了树枝,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又沉默下来,没了声音。
这段山路虽然不算陡峭,但也决计称不上平坦地缓。殷笑这种走惯了的也就罢了,阮钰毕竟是个文官家的“矫情玩意儿”,平日参与的都是些吟诗抚琴、题字作画的活动,走到后半段,也逐渐显露出几分吃力模样。
殷笑瞥了他一眼,不露声色地心想:“我刚才为什么要带他一起来着?”
话是这么说,她其实自己也有些气力不继了。山林深处树叶繁茂,遮掩了大半天光,殷笑这时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经黯淡下去,不知是天气转阴,还是大雨预兆。
她拧起眉,此时四周无风,树林静谧异常,安静得近乎诡异。
按理来说,上祀节当日若有气象异常,钦天监应当会有所告知,但殷笑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像会有事情什么发生似的。
思量片刻,她还是转过头,对阮钰道:“天色古怪,似乎要降雨。距离下山还有段路,我记得附近有岩洞,在这里暂歇片刻吧。”
阮公子自然无所不可。
他往日只知殷笑在课业上和自己难分高下,没想到她的历事经验也颇不简单,又因两人素来势同水火,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便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跟在殷笑身后,进了岩洞。
殷笑猜得不错,在他们拾了些木柴之后,外头果真下起了大雨。
这岩洞地势偏高,从内向外能窥见一小方天空。借着木柴燃起的火光,殷笑看见层层叠叠的树叶之外,天被乌云压得极低极矮,偶有白光闪烁,在深沉的雨幕里显得愈发骇人。
大雨从天空倾盆而下,水滴砸落的声音伴着雷鸣訇然作响,土地的腥湿气味在洞窟缓缓扩散,殷笑手指微微蜷起,感觉温度伴着大雨,正在逐渐消散。
金陵气候一向温和,春季鲜少有这样的暴雨,伴随着今日充满古怪的袭击、刺客刻意让人注意到的玄铁箭,这场暴雨似乎也染上了一丝不详的气味。
“啪。”
细微的火星从柴堆跃出,没入洞窟湿漉漉的地面,很快又归于沉寂。
殷笑拾起木枝,慢慢拨了拨柴火,火光在潮湿空气里轻轻摇曳,她勉强定下心思。
“阮微之,”她唤了声阮钰,眼皮撩起,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乌黑眼仁。她平静地说,“把你收起来的那支玄铁箭拿来看看。”
阮钰先是一怔,随后又忍不住眯起了眼,略带探究地问:
“郡主看见了?”
那批刺客动手时,他身边只有殷笑和薛昭,他替殷笑防了一箭,自然不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只不过是想借机将那支玄铁箭收入袖中罢了。
唯一失策的是,他与殷笑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彼此都对对方的那点心思技俩心知肚明,他的动作被殷笑看穿,似乎也不足为奇。
他微微偏过头,借着燃烧的火焰去看她的双眼。
那双眼睛又清又亮,眼尾由垂到扬,柔和地扫入鬓角,睫毛长而卷,恰到好处地掩盖去她眼里过分泄露的锋芒,使她看起来真像是传闻里那个意懒情疏的富贵闲人。
殷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动作那么快,我怎会知道?不过猜你多半会这么做,诈你一回罢了——你若没有,薛昭那边也会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