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鼻间急促的气息扑到她手臂上,扑到他胸前,薄薄的一层热汗冷却蒸发带来丝丝凉意,衾缝里冒出的腾腾热气混着反应出来的特殊香味儿,喘息声里夹杂着阵阵风声,榻头雕根杌子上放了盏小灯,透过鹅黄纱帘儿,看到的光微微弱弱的。
她眨眼时,睫毛碰到了他的皮肤,簌簌响了几声,“我觉着时间过的好快啊,眨眼都两个月了。”
他移了移掌心,轻轻摩挲她湿湿的薄肩,“是啊,和你在一起,总感觉时间不够用。”
炉里的炭“噼啪”一声裂开了,该有星火悄悄溅起。
姜芸往他臂弯下缩了缩,说:“我们再要个孩子吧,你以前想要一个女儿来着,我也想要一个女儿。”
“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只要阿满一个。”高泠换了个姿势抱紧她,指尖穿过她的发丝,感触到了凉热干湿芬芳馥郁,吻她额尖,“有阿满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想要。”她带着渴望的神情抬头瞧他。
他见了,不由忆起了往事,“言姑姑都给我说了,你生阿满时生了一天一夜,差点命都没了,我不能再让你冒这个险。”
“那是因为……那天我知道你出了事,我着急,越急越生不出来,越生不出来越急,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不会有事的。虽然辛苦,但是看到孩子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呀。”
“芸芸!”高泠仍是不同意,他有些生气,不愿再置她于危险之境,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松开她的身子仰躺着,可觉着有些凉了,把衾被往上拉了拉盖至他们的脖颈掖好,见女人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心软了,柔声说,“睡吧,我们把爱都给阿满一人多好,生了女儿,我怕我偏心忽略了阿满,等回洛阳了,把叔父和姜垣的孩子也接来,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阿满不会孤单的。”
姜芸身子瘫软着,呼吸从急促到平缓绵密,捏着被边儿,低声说:“除了阿满,我曾还有三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还有我们那个未出世的,我当时真的好高兴,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知道他们回不来了,可我……”
深埋在心底的话到了嘴边,姜芸说不出来了,高泠心如刀绞,接上她,说:“我知道了,知道了。”而后翻身将她抱住,姜芸也顺着他的抚摸缩到他怀里。
在高泠跟前,姜芸一直散发着暖暖的光,时间久到连高泠都差点忘了,姜芸仍站在冰天雪地里,她一颗炽热的心被连绵不绝的大雪缓缓浸透冻裂,现已苍白冰冷跳动缓慢。
高泠静静感受着,不齐的心律,作痛的胸口,有女如玉,遍体裂纹。
他总以自己的角度给予能给她的所有,却不曾站在她的一侧看看她是否仍受着折磨,高泠自责难当,将她护在怀里,“要女儿这事儿,我需得算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辰,别着急,再等等,你的身子,得再养养。”
姜芸听他同意了,抬头寻他的脸,温温笑着,“那你好好算算。”
高泠迎着姜芸的笑脸,涌到心口的那股疼痛洪水般翻到了嗓子眼,如鲠在喉,瞬间红了眼睛,他捏了捏姜芸的脸,跟着笑说:“以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儿了,或是想起不开心的事儿了,你都得告诉我,不许自己藏着。”
姜芸夸张地点了点头,发丝摩擦到高泠的胳膊内壁,磨散出一阵香,而后她又缩到他怀里,许久不说话,高泠以为她睡着了,正欲灭灯之际,高泠感受到,一滴滴热泪正在浸湿他的皮肤。
高泠往下看姜芸,只见她睁圆了眼睛在发呆,眼角的泪水汩汩流出,他心疼地为她擦泪,问:“想到什么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如此,何苦抓着那些心痛的事儿不放,明明现在的日子这么幸福,可我一安静下来,就想起过去的事儿,想完这个想那个,总觉着有好多的遗憾,每次阿满叫我,我都想起我母亲,我放不下,我一想到母亲是因为……”姜芸捂着脸,可泪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是我的错,当初我若安排得再周全些,母亲也不会出事。”高泠轻轻扒开她的纤指,为其擦泪,“有件事,我忘告诉你了,三年前我回宫后,将那两个孩子的骨灰葬入了文宗帝的墓室,对不起啊芸芸,我那次回家想告诉你来着,后来给忘了。”
姜芸哽咽着,小脸儿皱成一团,边哭边说:“我一直不敢问,我害怕……入土为安了就好,入土为安了就好,我放心了,他一定会照顾好孩子们的,林中,那两个孩子……很可爱,和阿满一样可爱……我好想抱抱他们……都不在了,就剩我们了……”
高泠握住她紧揪着胸前衣襟的手,抱着她任她哭,姜芸哭累了,擦了红肿的眼睛,从高泠怀里伸出头,“对不起啊,我父亲对不起你们陈家,以前,我总盼着你坦然放下,可轮到我了,我才真正知道这有多难,就算是报了仇,就算是伤害我们的人都死了,可离开的人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的小傻瓜,怎么又想起我来了,哭好了?”他为姜芸擦干净泪渍,细声说,“芸芸,既然放不下就别勉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