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几乎是要气晕过去了,“什么?他可是个僧人,怎么丝毫没有慈悲之心?惠妃她昨日都说了,她不会再纠缠释慧师父了!”
刘慎知道了原来姜芸早已知晓惠妃与释慧之事,便没再顾忌,“方才令史又尸检了一次,确实如那小僧所说,是闷死的,还有,发现惠妃已有一月身孕,陛下听了之后,让奴婢把释慧师父带去。”
姜芸拧眉,不觉间已向那角落的大树看去,秋日虬枝干硬,叶片沙沙边哭边掉,姜芸问刘慎,“陛下说如何处置了吗?”
刘慎深吸了口气,复而对姜芸说:“那小僧是活不了了,他仍不知悔但甘愿受惩罚,释慧犯了佛门规诫,本该逐出佛门,但他是高僧,于沙门中有威望,若是他出事,怕是天下沙门都要乱,而且他于新朝有益,又从事翻译经书,陛下只能将此事瞒下,就算是有流言蜚语跑出去,但只要皇帝没治他罪,他就无罪。”
“怎么能这样!”姜芸说着腹中一阵痉挛,她捂着肚子疼得脸发白,刘慎瞧了要送她回去,她缓了缓,摆摆手说,“没事,就是喝了凉气,胃有点疼,不碍事。”
“该去给你找些热茶吃。”刘慎说着起身,姜芸拉着他的衣角让他坐下,“不用去,我好些了,惠妃昨日跟我说了她与释慧师父的事,我今早知道她死了,想来请释慧师父为她超度,现在这个情况怕是他也去不了了。”
又是一阵秋风袭来,吹得姜芸的裙上纤丝垂髾随风飘起,再瞧她脸上痛色仍在,刘慎说:“变天了,你先回去,待会我同释慧师父说,恐怕超度一事还得要陛下应允。”
姜芸这会儿也难受的很,也想回宫去,起身后又问了一句:“惠妃的事,释慧师父知道了吗?”
“今早来指认那僧人的时候提到了惠妃,大概是知道了。”
姜芸听完点点头,背对佛陀而去,踏过碎石,穿过竹林,从石桥步入曲径,她闯入浓郁的桂香之中,姜芸无心寻那香源,只是觉得浑身酸痛,回了华阳宫之后原是想在榻上躺一躺,没成想被言春唤醒时天已昏昏暗了。
被窝里暖柔柔的,她伸了伸腰,见言春点了灯,又躺了会儿,这才懒懒地坐起。
言春正在将那烛火套上暖黄的绢纱灯罩,“释慧师父说了,要在庭院里超度,奴婢让几个人去抬尸体了,这会应该准备好了。”
姜芸坐在榻上呆呆地听着,瞧见言春已端了衣裳朝她走过来,她因腰酸得厉害,着实不想下榻,但不想归不想还是任由言春扶着她起来穿好那衣裳,姜芸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觉得有些饿了。
言春瞧见了,说:“娘娘,您别出去看了吧,奴婢让人把晚膳布置上来。”
姜芸摇头,“释慧师父有没有说别的话。”
“没有,就刚进来时说了一句,再没说过,一直站在院里。”
“这样啊。”姜芸往外走,她原以为超度需要做一些布置法阵,高坛等这样的事情,看了才知,被暮色笼罩的庭院里只有一具尸布遮盖的尸体,另外还有一个站立的和尚,他似乎是在等她出来,因为姜芸一踏出殿门便看到,释慧高僧正对着她,神色庄严合掌而立。
姜芸无法评说,他是那么地镇静那么地从容,姜芸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丝毫的悲伤、遗憾或者是类似的情绪。
只见他朝她鞠了一躬,于尸前跏趺而坐,阖眼默念:“诸善男子!今当分明宣语汝等。是诸世界,若着微尘及不著者,尽以为尘;一尘一劫,我成佛已来,复过于此百千万亿那由他阿僧祇劫……①”
姜芸似乎看到佛光闪现,拂过大地、江水、绵绵草甸、簇簇索玛花,还有那日照的雪山。
天彻底暗了下来,冷星子灼灼于夜空中闪光,佛音毕,释慧欲站时,忽然抚胸,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散到空中,落在罩尸的白布上,姜芸瞧见点点血花晕染而开,她胃中翻滚,转身回到殿内吐了一遭。
言春紧跟着进殿照顾,皱眉道:“还是请了御医来瞧瞧吧,这胃病不能拖,日后怕是要常反复了。”她为姜芸擦掉眼角浸出的泪,又说,“若是陛下知道,定要责怪奴婢没将您照顾好。”
姜芸蔫蔫地说:“不是胃疼,就是刚才看到他吐血,我有点反胃,言姑姑,我想吃您做的面了。”
言春听罢,忙去为姜芸做汤面,在言春刚刚出了殿门之后,姜芸听见门口有几人在小声说话,细听又听不太清,刚想去看看,习桑便带着释慧师父进来了。
姜芸极少有机会同释慧对视,她被他的眼眸所震慑,那深邃的灰色瞳孔里释放着能普照世间的光明,有种极强大的力量在吸引着她去深深地透入他的瞳孔。
不等姜芸说话,释慧师父开口了,“娘娘,昨日惠妃于您在浮图殿前说话,可否告诉我,她都同您说了什么?”
姜芸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她对释慧说:“惠妃同我讲了你们的事,关于雪山,关于索玛花。还有他说她已坏了阿哥的修行,不能再坏阿哥的志愿。”
释慧听罢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