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追问道:“现在人如何?”
“伤势很重,那刀剑上抹了毒药……”刘慎看着皇后那双眼睛,有些晃神。
姜芸急着听他说,于是催道:“公公快继续说呀!”
“毒药药性强烈,像是有致幻作用,陛下神志不清了,解毒的药喂不进去……陛下嘴里一直念着娘娘您的名字,故而奴婢来寻您。”
她此前等待着的这一刻来了,可姜芸听完脑里已是一片混沌,盛夏天地间明亮耀眼的墨绿褪成黑白,她像是听到了陈焘的呼唤,迈着发软的双腿往正阳殿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甚是跑了起来。
她怕极了,三年前行刑之日的那种感觉。
跑不到头的宫中御道,抓不住的陈焘的性命,她承受不住,再失去他一次。
姜芸到时,宫女太监们都守在外面,她穿过众人踏入那似雪洞子一样阴冷的正阳殿。
龙榻前有众太医围着,雪白浸血的纱布从榻上拉散到地上与打翻的黑黄汤药混在了一起。姜芸咽了咽喉中因奔跑而生出的甜辣血腥,定神往里走。
刘慎为姜芸清出一条道,并让太医们退出到外头等候。姜芸走近之后才得以看清高泠的样子,一层单衾半盖,露出横错的刀痕剑迹,有着结实肌肉的胸前颜色已经泛紫,白纸一样的脸上,发黑蠕动的唇更显触目惊心。
一声声细弱的呢喃,细细辨依稀能听到他在唤姜芸的名字。
姜芸几乎是扑到高泠身上的,在听清那细弱的一声声“芸芸”之时,瞬间泪崩,他像三年前抱陈焘的无头尸体那样抱住高泠,一遍遍吻向他僵冷的脸,一遍遍地说:“林中,我在呢。”
高泠半睁开双眼,抬手无力地抚摸姜芸的脸颊,青黑经脉的胳膊内侧,咬坑之下,一道道深浅差不多的割痕,整齐地排列着,再看高泠惨白的面目,紫黑的唇间,咧出了白净的牙齿,苦涩的笑容里洋溢着少年的稚气。
声音虚空微渺,姜芸趴上去细听,绵热的气息扑簌到她耳上,可终是听不出那嘴里发出的字音,越急越听不出,她哭着问刘慎陛下在说什么,刘慎回她:“陛下在说,花期是婚期。”
“花期是婚期……”埋葬在废墟里的白雪、梅花被人翻了上来,她怯怯地捧起高泠给的一摊腐泥,一点点粘起了自己破碎的半颗心。
姜芸顾不得抹掉脸上的泪,端起桌案上的半盏汤药就要喂高泠喝下去,双手颤抖着捧到高泠嘴边,却见高泠又闭上了双眼,她探他的鼻息,唤他:“林中,我喂你喝药……”
刘慎在一旁说:“皇后娘娘,此毒从西域传入,尚未配出解药,这碗是普通清热解毒的。”
姜芸听罢忽然异常镇静,她放下那汤药碗,再说话时声音已不颤了,“让御医进来,给陛下疗伤,把能用的药都用上……他不能死。”
外头潮水般的脚步声涌了进来,御医们为皇帝诊治,纷纷摇头,“毒已慎入四肢百骸,只能暂时靠药物缓解,没有对症的解药不能驱毒……”
镇坐在旁的姜芸问:“上哪里找解药?刺杀的人呢,有没有审问他们,他们可有解药?”
刘慎回道,“被捕的刺客自杀了,侍卫已去抓捕逃走的,御医们说,恐怕这次……陛下凶多吉少。”
“你们都出去。”姜芸赶走言春与刘慎,独自一人守着高泠,明明外头是暑热的天,姜芸却冷得发抖,像是回到了三年前的梅林雪地,她独身跪倒在陈家坟茔前,磕头赎罪,白头新坟沉默无言,她永远得不到爱人的谅解。
从天明到天昏,她握着高泠修长冰凉的手不肯松,盯着昏暗烛火下高泠微微凹陷的脸,那张脸真好看,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
她生怕那结实的胸膛下一刻停止起伏,她真怕再次失去他。
终于姜芸拉开正阳殿门,朝仍守在丹墀下的刘慎说:“曾听旧主说,浮图塔中藏有西域百奇书,书中记载有一名天仙的毒药,与陛下症状相似,刘公公你现在带人去寻,或许能找到解毒之法。”
刘慎回言:“陛下登基第二日之后,浮图塔就被下令锁上了。”
姜芸沉了丹田,稳了声音,道:“现下这是唯一的法子,刘公公,你传本后旨意下去,开浮图塔门,让人带着释慧师父进浮图塔寻书找解救之法。”
刘慎会意,立刻安排人前去。
姜芸转而又对刘慎说:“你知道赵旦被关在哪?”
刘慎慌回:“娘娘,刺杀的事与赵大人绝无关系。”
刘慎脸上出现了惊恐之色,姜芸忽生一丝疑惑,但并未多想,道:“刘公公,朝堂上经此动乱,必定人心大乱,国不可一日无主事者,本后要命赵大人暂且安固朝政,政皆由赵旦决之,你让人带着衣冠前去将赵大人接出来。”
“奴婢这就去。”刘慎松了口气,听皇后又吩咐说:“先处理他的伤,住行之事全由公公你定夺。”
说完这话,姜芸又朝余下之人命令道:“另,皇帝中毒之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