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之上,指头被强行掰开、对方的指甲掐进皮肉,被一直护在手心的打火机硌伤所留下种种印记早已消失不见,我的掌心空空如也。
“即使不再一直攥在手里,现在也能挥出保护自己的厉害拳头。你不这样想吗?”
“不知道,但是那又如何?我无法原谅他们,所以才要报复。”
“只是觉得,听起来就很辛苦啊。”
我对她怒目而视——又是这样。某种意义上与我相似、但比我软弱的人嘴里,时不时冒出俯视着我似的对白。不是想朝她发脾气才跟过来的,但发觉自己不成熟的一面被映照得过于透明还是令我恼火。
雪枝表情柔和地弯起嘴角,把我摊开的五指拢在手心。
“你说的要报复……要采取最过分的方式,具体来说,是打算怎么做呢?”
“……”
“不想说吗?还是觉得会被阻止于是不能说出来。”
“……要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明知道说了就会后悔,还是不自觉冒出嘴边的这句话,令我肩膀僵硬。
在赌上一切复仇和选择所谓的未来之间,我舍弃了软弱却正确的退路,因为无法容忍找借口的自己。可是,无论她是不是表现得像现在一样平静,还是和想象中一样愤怒不安,我都忍不住别扭得浑身发抖。
“伊佐那总是会把所有事做到最好,练吉他也是,陪我做料理也是。一开始不让你用菜刀,后来一拿到水果刀就强迫自己把每一块都切成漂亮的形状。我想,哪怕理智上明白可以更随便地处理,可是就算想要放松也做不到,连自己的身体也分不出到底有没有勉强。所以你说的「最过分」,肯定……不止是往他们的书包里放虫子的程度……恐怕你很清楚那样做是错的,却没法让自己停下来。”
“我——”不是想被阻止,才告诉你的。
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才连这件事都和盘托出,连我自己也分不出这份期待的形状。但事到如今,我早已不是在求助。就算她猜出了什么而坚决阻止,我也要一意孤行,只是那样一来,大概会稍微痛苦一点罢了。
带着体温的,软绵绵的长发,扫过我的脸,发梢与毯子的边缘摩擦,带起一阵麻人的静电,顺着她那同样毛茸茸的睡衣的布料,全部刺向我的皮肤。
奶油蛋糕和夹心果酱的气息,随着这个拥抱灌入鼻腔,太过浓郁的甜香冲击着神经,连眼眶都变得酸涩。
“……伊佐那,输了也不会一无所有,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向你证明。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想阻止你的话,必须为此承担起哪些责任。我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对我非常重要。所以无论你要去干什么,不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不要用那种告别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
呼吸时吐出了湿润的气流,我紧紧咬住嘴唇,闭上眼睛,无法抵抗身体的战栗。吞咽下多余的泪液时泄出的微弱鼻音,藏进毛毯和睡衣堆起的安详缝隙里,不会被任何人发觉。
我好像本能地早就明白。
比我软弱、比我迷茫,唯独在坦诚这方面强过我,只在溺爱别人时强硬,而对索取很弱的她,就连在错误面前坚持反对都做不到,所以才说得出口。她在实现了我的期待的这一刻,就被动成为了我的共犯。
决意要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复仇之路的我,想要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将她深深刺痛,即使付出的与换来的,唯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