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再失眠……但她眼中含笑的样子分明就很清醒。
悄然起身的她将毯子揉成一团,望着我指了指窗外。就算醒了,不是本该去黏着真一郎吗。以这两个人的肉麻程度,作为旁观者如果不这么想的话,未免太失礼了。
我慢腾腾地爬起来,试图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朝窗户挪动。
雪枝则先去了另一边。等她拿着东西轻手轻脚地回来,我们钻进厚实的窗帘后面,迅速把阳台门拉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溜到外面。她手里的东西一件件摆在阳台的地砖上,容量一升的保温茶杯、晚饭后没吃完的蛋糕、湿纸巾、一次性餐具和一大盒其他零食。
“……也太多了吧?!”
“什么?啊,之后刷牙就行了。”
“不是这个问题……”
一旦走进厨房就变身哆啦A梦一样随时随地摸出食物投喂的这个人,总觉得有种很容易溺爱他人的倾向。但是,轮到索取的时候又弱得可怜,所以几个月前同样在这个阳台上,无法好好沟通的我们之间才会彼此说出刺伤的话。雪枝张开毛毯把我盖住时,我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透彻地理解了她的感觉。
兄弟姐妹都在东京,而把她从那个家里带走的母亲又无情地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她其实很需要有我这个「发小的弟弟」的陪伴、需要我需要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或许那并非对现实感到生气,而是若不对着一切发火,倍感孤独的内心就会忍不住时刻想要落下泪来。
即便是已经能从恋人那里得到很多爱意的现在,也依然如此。
……唯独对此,我无法感觉恼火。「已经被大哥深爱着却还是无法填满虚无吗?」这类问题就算问我自己,难道就能得到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吗。
窄窄的毛毯想裹住坐着的两个人,就得紧紧挨在一起。她身上那件满是绒毛的动物造型连体睡衣,连小学生也会觉得很幼稚,但像对旧浴巾一样时不时上手揪一下,触感倒是意外的还可以。明知道有着双层玻璃和厚厚的窗帘,客厅里应该不至于听得见,开口时还是悄悄话似的压低了声音。
其实。
喉咙深处不断涌出的犹如呕吐一般想要倾诉一切的渴望,让我如坐针毡。
我的故事。我的愤怒。我正在实行的计划……尽管自己并不认为那是错误的,但毫无疑问,在别人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可我还是按捺不住地想要诉之于口。
“你有没有过……觉得自己不报复回去不行的时候?”
“有喔。”
居然是秒答。我补充道:“最过分的方式那种。”
“也有过。”
“后悔吗?”
她闭着眼摇摇头:“不过,重来一次的话,会采取更聪明的做法。”
“这样啊……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怎么想?你一直在和人打架,不过呢,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你在报复什么人……八月前曾经和你起过冲突的那些人吗?”
“什么‘起过冲突’,直接说是我被揍惨了不就行吗,小心过头了假惺惺的。”
“伊佐那被揍惨了。”
“喂不许说。”
“噗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捂着嘴克制笑声,一边不加节制地从盒子里挖着蛋糕。我小口喝着保温壶里的热茶,投去充满鄙夷的一瞥。
“半夜吃甜食绝对会胖。”
“有什么关系嘛?我是考生,这点热量很快就能消耗掉。”
“盒子空了明天真一郎就会知道你晚上不睡觉起来偷吃。”
“一会在他脸上抹点奶油……就说是他梦游吃掉的怎么样?”
“……幼稚!”
不知来自何处人家中的灯火在夜雾中无限反射,空气里泛着道道混沌模糊的微光,宛如栖身于世界折叠的缝隙里,响彻深处的声音绝对无法传达到外部。幻境般昏沉的午夜时分。虽然盘旋在胸口的是沉重令人不快的话题,但在她毫无催促之意的笑脸前,我还是对着另一把勺子伸出手去。
“我,经常和人打架,只要对方也是一个人的话,就有自信绝对不会输。但是。”
“……”
小学生的对手里,怎么可能存在格斗的概念,但大哥却教过我许多实用的技巧。把大哥的打火机攥在拳头里,用尽全力向人体的薄弱处出击的时候,我习惯了自己的强大,也习惯了面对不顺眼的家伙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理所当然地没有想过,这份自大迟早会有张到极限而破裂的一天。
“如果拿「另一边是团伙」当借口就轻易承认了败北,以后会再也没办法依靠自己站稳。即使手段是错误又怎么样,连大哥给我的重要的礼物都被夺走踩碎了,要是不能把这一局赢回来,我就什么都没了。”
“真的被夺走了吗?”
回忆起那一天的屈辱,至今会让我咬紧牙关。恨意丝毫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洗清。手心交错的掌